先生下班进门时,手里捧着个四方纸盒 —— 不用拆也知道,是阿芬寄来的糕饼。每年中秋前后总会收到,豆沙馅、蛋黄馅、栗子馅等等口味,类似定胜糕那样的材质装了满满一盒,一个个似花般精美。可惜我现在已经不爱吃这类点心了,却还是小心拆开来,各拣出几枚用保鲜袋分好,想着明天给左邻右舍送去,让大家都尝尝这份惦念。
上周去镇里办事,转身时撞进个熟悉的笑眼。“是你吧?” 对方先开了口,我愣了愣才认出是——红萍!少女时一起在绍兴打工的伙伴,算来竟有三十年没见了。她眉眼弯弯,还是从前文文静静的模样,“眼神没变,我还记得你当年目下无尘的样子。” 她说我笑。我们站在她车旁闲聊,她问:“还记得当年的伙伴吗?” 我摇头笑道:“有点印象,可名字记不清了,或许见了本人可能认出来。” 话落两人对视着哈哈大笑,三十多年的空白像被秋风扫了扫,竟一点也没滞涩。末了互留微信,她转身时的背影,恍惚还是当年那个扎马尾辫、别着塑料发箍的姑娘,笑起来眼里藏着光。
今天刷到怀旧视频,忽然想起阿荣。他该是故去二十多年了,听父亲说,他后来娶了妻子,女儿如今也该工作了。可我脑子里的他,总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骑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斜跨着帆布书包,说话语速快得像蹦豆子,“快点快点,喇叭都在响了,要做早操了”。虽说年龄相仿,他却比我大一辈,按辈分我该喊他声小舅。我们初中常一起上下学骑车回家,他斜跨着书包,总在前面蹬得飞快,我在后面喊 “等等我”,风里全是他的笑声。毕业后便断了联系,后来听父亲说他得了重病,很快故去了。我却怎么也没法把病弱的模样,和记忆里那个笑嘻嘻的少年叠在一起。
抬头看见架子上的文竹,几枝叶子比夏天黄了些。手机震了震,是妹妹发来的微信,约我下周去之江馆逛逛。年轻时总觉得日子长,“下次”“以后” 随口就说,如今才懂,有些相见要等三十年,有些再见却只停在十五六岁那一面。
晚风从纱窗钻进来,带了些凉意。邻居张姐敲门进来,笑着请我国庆节去帮她忙活 —— 她儿子要结婚了。我应着,转身把分好的糕饼递给她。这世间的事大抵如此:不爱吃的糕饼是惦念,久别重逢是惊喜,停在少年时的模样,是岁月留的念想。
接下来的日子该添衣了,愿阿芬的糕饼年年能到,下周和妹妹的之江馆之约顺遂,阿荣在那边,也还是那个骑车载着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