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跟敏晞沟通过,我没问题的。”如果说从前的陆宛心是锋芒毕露,这几年却慢慢变成了柔中带刚,温柔地固执着。曾逸峰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又或者说,固执其实是她的本性,而温柔,只是如今这样的工作与生活环境下的必须。
陆宛心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然后又很快了然。法援案件多半是沉重而又无奈的,接触那些社会底层或者为生活与病痛折磨的人,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柔软与慈悲,是很难得到他们信任的。甚至,她还习惯了从对方的细微表情变化中体察他情绪的波动,譬如现在,她话音刚落,就发现了他的不快。
“我……去一下洗手间……”心底不是不忐忑的,陆宛心害怕面对他,虽然她总是在说服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逃也似的从自己面前跑开,曾逸峰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对,她不想面对自己,大概也是不想和自己吵架,毕竟他曾经那样地失去理智,口不择言。也许不能怪她,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被徐大伟和她的固执激起了无名业火。
陆宛心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把装满资料的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还好,包底躺了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用完的唇膏。胭脂、口红都是它了,再拿水抓了抓头发,总算勉强可以见人。她在心里嘲笑自己,可也难免怅惘了一会儿。
讲演很成功。曾逸峰看台上的她,不变的,是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她投入自己所钟爱的学业或者工作时就是这样。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入学时的新生典礼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陆宛心上台演讲,提起公平、正义,提起她的理想,就和现在一样。也许,她是幸福的吧,他突然有点沮丧。
“陆律师,我送你?”徐大伟追到门口,忽然意识到不妥,他转过身,曾逸峰正漫步而来。
“徐sir你不用管我,我坐小巴可以了。”身后有声音传过来:“当我是洪水猛兽了?”
还好,他还识得说笑,她松口气,侧过脸,“不是很顺路,其实……”可面前两个男人分明要她立时作出非此即彼的选择,她胃里一阵抽搐,抱歉地朝徐大伟笑笑,“徐sir早点回去吧,auntie年纪大了,不好叫她等你吃饭的。”
人是坐到了曾逸峰车子里,车子的主人却并不怎么高兴,auntie,连他母亲都见过了吗?
他又换了新车。曾逸峰这几年风生水起,身边没有女人,于是换车便勤过他那位partner换女伴。陆宛心不太自在,尤其感觉到身边传来的阵阵寒意。
“麻烦你了。”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样愚蠢的对白,“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第二波胃痛蔓延起来,她皱了眉。间歇性胃痛是每天必有,但今天因为心理紧张,这疼痛也就相应加重了。
曾逸峰一直忍着没说话,怕的是自己会爆炸,可后视镜里她的眉毛已然攥成一团。
“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她掐住自己虎口,“你把车子靠边停一下,我喝口热水缓一缓就好了。”
“还是去医院吧。”
“真的不用。那次手术的后遗症,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