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牟先生佛家画近作賞析、许好成/文
辛卯暮春,应老圃、徐永先生之邀去西安亮宝楼参加艺术散步——北禅书院中国水墨第十四回巡展暨长安古琴雅集。在大雁塔下慈恩客栈不想与老友隋牟邂逅相遇,彼此都有些喜出望外,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一起,久久不忍分开。
隋牟上身着一件藏青色暗花格衬衫,下身却随便穿一土黄色条绒休闲裤子,足踏一双咖啡色的系带的牛皮鞋,显得比过去精干了许多。举手投足间还是那缄默无语、略有沉思的老样子。别人说话时,他都是精神专注地倾听,很少去插话,只有当他的诤友秋人发表演讲时,他会出其不意地发出?攻击,让秋人猝不及防。而反应灵敏的秋人更不示弱,一阵连珠炮式的反唇相讥。二人这种调侃,常常地把大家逗得捧腹大笑。幽默也是一种智慧,由于隋牟和秋人的幽默,使大家感到这次雅集非常的温馨和谐,轻松快乐。
布展后,绕展厅浏览一圈,看到隋牟的画作时,不由我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几年不见隋牟画风为之大变,一改过去那种水墨淋漓而又雍容华贵的侍女艳姿,而把笔墨简化到不能再减的程度,去掉了烟火之气,远离了浮躁尘嚣,进入恬静、散淡、超凡脱俗的禅意化境。
余以为中国画首先强调的是笔墨,笔墨是中国画的灵魂,离开了笔墨去谈中国画,就是舍本求末了。大家都在说,提纯笔墨,凝炼线条,技近乎道,自成面貌,真心做到的能有几许人也,就连有些古人先贤毕其一生之精力,也只能望洋兴叹。清人著名画家郑板桥先生曾有一幅楹联:“删繁就简三秋树,标新立异二月花”,这幅楹联中就触及到书画创作的几大主要问题。
一是删繁就简,这就是一个提纯笔墨的过程。庸人画画不厌其繁,就像拙老婆和面,稠了加水,稀了加面,最终便成了一锅浆糊。越是大师,越是惜墨如金,如八大山人朱耷貌似简单的几根线条,却飘逸出尘,非功力深厚者岂能为之。板桥先生画了一辈子竹子兰草,他做梦也想把笔墨减下来,但大多是密不透风,很少有疏可走马的时候,其笔墨线条也是见刚不见柔,缺乏变化。这对郑老先生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隋牟处理这个问题的能力一般人是难以企及的,这得益于他多年的书法基础,又得意他读书思辨,严谨而细微的治学精神。去观隋牟?造佛像,或观音菩萨、或头陀神仙,用墨、用线几乎达到极致。那墨浓而不滞,淡而不浮,虚实相间,燥润相生,进入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那线细如游丝,却一波三折,刚柔并济,变化无穷。他在经营笔墨上不愧为用墨高手,可谓简约而不简单,平淡中见险绝也。
二是标新立异,其实就是独辟蹊径,形成自己不于人同的艺术风格,成为开宗立派式的人物。殊不知这是最不容易做到的。成就一位艺术大师的地位,是多元素构成的。出去笔墨精神,文化品格,学富五车,阅历丰富之外,天时地利人和也是不可缺少的。板桥先生一生标新立异,把隶书和魏碑结合起来,想独创一种书体,然而除去楹联还尚有可观之处,其六分半书却成了十分造作的非隶非魏的夹生饭了。隋牟在这一点是非常聪明的,传统是一切艺术的基础,离开了传统去谈创新,就无从谈起。隋牟深入传统,对宋元人物画下过很多功夫,尤对明人陈老莲、倪元璐等书与画墨迹心追手摹。更为难能可贵的是隋牟师古,又不为古所?,善于去伪存真,直入其理,遗貌取神。他在研究传统的时候,总是给传统提出别人并不注意的问题,能够举一反三地去与古人对话,并由此生发自己一些奇妙的想法。其实,这才叫真正尊重传统,忠实传统。而那些平时嘴上喊着传统,下笔却与传统相聚深远,说道是伪传统,必然陷入一种虚妄和怪异。余以为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最难战胜的是自我。夫观目前中国画坛十岁“结壳”。为什么有的人几十年如一日写一种字,画一种画,看一张等于看了全部,一辈子也走不出自己划定的那个圈子。其因有三,一为先天性学样不足,画到一种程度,没有学养支撑,终究走不远;二为师古不化,整天在机械的重复的进行无效劳动,只能是一位画匠而已;三为名利所困,有些很有禀赋的画家出道,成名较早,已经在社会上有了一定影响,太看重名利,不敢变法,怕影响自己的市场。在这一点上,我十分欣赏和佩服隋牟。他的人物画大都是宋元一路,对明清两朝也是漫淫多年,可贵的是他与古代宫廷画匠不一样,有自己的点线语言,有自己的笔墨构成,更有自己的性情和审美高度。他是一个既有理论勇气,亦有实践精神,敢于超越古人,善于超越自我的人。
近几年来,隋牟对佛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且研究颇深,从他的画中我读到一种禅意,看来悟性极高,颇有慧根和善缘。隋牟近作大都是佛家禅画,有菩萨观音,大肚佛祖,亦有十八罗汉,和尚游僧,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他画禅乃是禅心写禅意。佛学要义就是清心寡欲,无为而治,师法自然,道法自然。他认为为艺者首先要淡薄清静,慈悲为怀,不为名利所累,不为世风所扰,要沉下心来读书,静下心来画画。因此,他在精读古代书论画理的同时,有深研佛学禅经,从佛学中参悟为人为艺之真谛,以禅心写禅意,心清画自清。
夫观隋牟笔下佛家众相,大都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再配上那逸笔草草的老树昏鸦,高天流云,使人进入了一种旷达高远,松静淡雅的佛家境地,一颗久久蒙尘的心像被山间那一池清泉冲刷一样,感到格外的清澈,通透,明朗,洁净。
隋牟在涉足佛学的同时,又拜徐公静永先生门下习学古琴。古琴已有1600年历史了,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古代乐器。隋牟学琴像画画一样,执着,一曲《良宵吟》学了近两年时间,依旧爱不释手。别人劝他再学别的曲子,他说,世上所有的乐器都是演奏给别人听,只有古琴是给自己听的,学琴不是为了获得一技术,而只为养心也。余曾见过隋牟抚琴,虽说不见技艺精湛,倒也是神闲气定。似看到朗月晴空,万籁俱寂之夜,一位高士独居书房,微闭二目,心无旁骛,双手游走七弦之上,袅袅清音从琴上流出,穿过轩窗,清风明月中飘荡,是那样的清新,那样的悠远,而琴者那份心性,那种清闲,使人分明感受元人的那种布衣逸士的气质和风骨。
坐禅,诵经,读书,写字,弹琴,画画是隋牟每日必做之事,以牟兄得执着,聪慧,心性,定力,我相信他一定会艺术精进,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