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会抱怨生活之苦，起早贪黑不说，兜里还没几块钱。周围的人也抱怨生活之艰辛，柴米油盐都不是小事，孩子是“吞金兽“，工作被称作“搬砖”。
比生活本身更苦的是人的焦虑和内耗。
直到看了李娟的《冬牧场》，我才知道我的焦虑和内耗是多么没有意义。
李娟在《冬牧场》这本书里，书写了哈萨克族居麻一家在冬牧场的生活。
居麻一家蜗居在冬窝子里，没有干净的水源，没有肥沃充沛的草地，寒冷将生活的空间挤压在几平方米的地下窝棚里。
那里的人们，每天都要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背雪回来。仅有的雪还不够正常饮用，更不用说洗衣服、洗澡。
每天放羊，牧人要走很远很远的路，羊儿踏遍贫瘠的牧场，寻觅干枯的草地。
即使这样，生活似乎还不足以艰苦，旱季的时候，他们还要遭受沙尘暴的侵袭。铺天盖地的沙土聚集在一起，席卷每一处沙丘阴面的薄雪，雪越来越稀少。
雪灾的时候，他们所面临的生活更加艰难。连续几个月的大雪封闭了整个牧场，地窝子的门都被堵上，住在里面的人似乎被活埋在地底下。每天的第一艰辛之事就是在雪堆中开出一条小路，大有“杀出重围”的感觉。羊圈有可能坍塌，羊不是被压死就是被冻死，牧人们看着辛辛苦苦养大的羊羔死去，犹如自己心头亲爱的孩子逝去。
但牧人还是遵循祖辈的习惯，在冬牧场艰难地放牧，在寒风中坚守最后游牧民族的信仰。
整本书写尽了贫乏和艰苦，却看不见一个“苦”字。
看完了书中所描绘的生活，我再也不好意思叫唤“苦”了。
当我身穿羊毛衫，抱怨生活不顺时，我想起：一件羊毛衫从嗷嗷待哺的羊羔、羊毛、羊毛线，编织成羊毛衫，有过多少道不为人知的劫难：零下四十度的寒冷、饥饿、长时间的跋涉、瘟疫、虫害、生疮......
当我轻松地拧开水龙头，汩汩清流倾泻而下的时候，我想起：冬牧场的人们正跋涉几十公里，寻觅着每一处残留的冰雪，那些混着沙土融化后的混沌雪水，便是他们仅有的饮用之水。
当我抱怨“搬砖”太苦太累时，我想起：冬牧场上的人们赶着牛羊和驼队，走在遥远的羊肠小道上，数次迁徙，只为羊群填饱肚子，而那些羊群绝不是他们赚钱的工具。哈萨克人认为羊群“一半留给自己，一半留给客人”，多么高尚质朴。
抱怨什么呢？生活就是一场经历，是一场蜿蜒曲折的旅程；或许会遇到荆棘和泥泞，或许会感受到疲惫和挫败，但这些都是生活赋予我们最宝贵的财富——经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