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20

烟花易冷

伽蓝寺禅房,一老僧闭目盘腿于蒲团之上,敲打木鱼,口诵经文,不时睁眼,叹气一番,或是凡心未除,未能静心。老僧从怀里掏出一护身符,久久凝视,思绪飘远。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烟花三月,洛阳城,春风拂面,杨柳依依,渭水漪涟,细雨飘絮。他奉命驻守洛阳城,为守城将领。而她,是江南一女子,肤如凝脂,眉眼如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恬静淡雅,婉约如水,略施粉黛,便美艳不可方物。细腻,温婉,惹人怜爱,秀发乌黑如玉,倾泻而下,微风吹起发梢,如柳絮飞扬,美艳动人。

洛阳城外,她与他执手相拥,泪眼婆娑。敌寇入侵,江山岌岌可危,他奉命远征,戎装战马,即将奔赴战场。她手握平安符,为他所求,亲手交付于他,只盼他早日回归。

他手握她纤纤素手,满腔不舍,却只能压抑胸腔,“漪涟,待我凯旋归来,便娶你为妻。”

终于,时辰到,他把平安符贴身而放,带军远征,杀敌保城卫国。但前途渺渺,不知相见何时。她含情脉脉,待他归来,明媒入高堂。青丝断,她心难定,他身影渐远,望眼欲穿,思念难抑。

她坐于城门口石板上,目送他带军离去,千里之外,生死难猜。抱膝仰脸,痴痴远望,触景生情,犹记城外小亭,欢声笑语,情愫蔓延,天地见证,非卿不取,非君不嫁。她手握他相送玉笛,于唇边吹奏,笛声嘹亮,天尽也,夜幕升,难忘痴心。

月难盈,夜难眠,翘首望月盼归期日,不知他沙场卸甲何时归,思人莫心言,泪迷离,望潇湘,痴心念,蒹葭苍苍。

荣华富贵,不过白云苍狗,转眼成黄沙。此生,她只愿与他相厮相守,白发到老,她不喜那虚荣生活,只愿陪伴与他,荆钗布群何妨,耕田织布亦何妨,奈何时不待,天不公。

风过洛阳城,年年岁岁,花开花落又一年。山河物是人非,她城门盼他归。犹记当年,琴笛相合,两情相悦相许。

他中箭而伤,若不是心系于她,盼与她相见,早已成刀下亡魂。敌军凶猛,大军节节败退,他本想伤复后,发动强攻,带军收复失守之地。奈何敌军重重包围,突围不得,大势已去,他遣散残军,委身于伽蓝寺为僧,望战火平息,能与她相见。

一晃十余年,石板路上,她含情脉脉,等他归驱诺言。双鬓渐白朱颜改,秋眸汪汪看不穿。垂柳枯败花落尽,溪映残颜近沧桑,伊人憔悴,良人唤不回。

转眼二十载,她已白发苍苍,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容华老去,城门楼老树下的等待,依然未改,冷嘲热讽,誓言化作了谎言,她依旧痴痴再等。终于,她相思成疾,郁郁而终,孤坟青青,人化香魂,寻君去处,寄纸鸢,诉相思。

终于,敌军退去,洛阳城早已残破,他换上平民装束,来到斑驳城门前,那是他们离别之处。那已枯死大树旁,石板依在,青苔布满,他抬手轻抚,似乎余温依旧。

他苦苦寻觅,她身影已不在,始终苦寻不得。后城中一老者告诉于他,她一直一人,苦苦等待,直至她成疾逝去那一刻。终于,他于城外一山坡上,寻得一孤坟,那是她,一痴心不忘女子,早已化为枯骨。

伽蓝雨悄然无声下起,古城水汽氤氲,朦胧模糊……

僧人凝望片刻,收回护身符,贴身而放,又坐回蒲团之上,敲打木鱼。木鱼声,声声击打心底,化为离不去心伤。

一句话,无尽的等待。青灯佛塔看破红尘,门外归来,相忘无言,叹人生,烟花易冷,人事易分,纵然生死枯等,霜染双鬓,化作枯骨,无怨,亦无悔,缘起缘灭,至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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