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村口有棵老棠梨树，从我记事起就长在那里。

在我不识字的时候，我还以为它叫糖梨，其实不是那回事。

棠梨树结的果实很小，就像小山楂果一样，长者长长的像樱桃一样的果柄，未成熟的果子青涩无比，无法使用，成熟以后，果子呈紫铜色，味道发酸，微甜，果肉很少。

我们小时候经常在这棵大棠梨树下捡掉落的果子吃。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和我们玩耍。棠梨树生长缓慢，这棵古老的树估计比我们的村落还要年长。

每次回家远远看到高大的棠梨树，就知道快到家了，会无比心安，开开心心得走过棠梨树，回到温暖的家。高大的棠梨树静静得伫立在那里，静静地守护着这大山深处的小村落。

后来响应移民政策，整村搬迁，离开了深山中的小村落，很少再回去。

十几岁的时候跟着父母回去，又看到了那棵棠梨树，粗壮的树干遍布裂纹，那是岁月的痕迹，它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树下落了一层古铜色的果子，我捡起几颗果子把玩，却并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再去吃它。

去年我载着妻儿老小，驱车回了一趟山里，由于需要在山上安装风力发电，所以进山的路全部翻修成宽阔的水泥路面，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儿时居住过得村口。

这一次，却没有看到村口高大的棠梨树。据母亲说，搬迁以后，大山里人烟稀少，盗伐木材的事时有发生，我们村里那些高大的树木，早就被盗伐者偷个精光。

最后他们盯上了村口的棠梨树，盗伐这棠梨树的正好是我父亲的旧识，外号老杨头，当时他家里人劝他说这老棠梨树有上百年以上的年纪，还是要慎重一些，这老杨头这几年倒卖木材赚了不少钱，深山里的百年老松也砍了不少，从来不信邪，在轰隆隆的电锯声中，高大的棠梨树被砍倒切成段运走。

棠梨树木质紧密，卖了上千块钱，老杨头开心的不行，然而怪事出现了，从那以后，身体硬朗的老杨头突然就病倒了，在医院花了大价钱，还是没有治好，最后病死在医院里。

这还不算完，儿子在工地打工，却失足从高楼摔下，摔坏了脊椎，卧床不起，媳妇儿也跑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只剩下老杨头老伴一个人，起早贪黑得照顾一大一小两口子人，短短两三年，原本和睦的一家人搞了个家破人亡的境地。

大家都说是这老杨头不听劝，砍了已经成了气候的老树，遭了报应。

现在老棠梨树的位置，地表只剩下一个落满了杂草树叶的树墩子。树墩子前放着一个破旧的香炉，里边还有未燃尽的线香，母亲说听说是老杨头的老伴，带着儿子孙子住回到村子里，每天过来上香祈福，也算替老杨头赎罪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老杨头的儿子在床上躺了半年，居然有了康复的迹象，慢慢能下地走路了，据说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保持康复训练，一年左右就可以恢复。也算是给他老杨家留条活路。

我抚摸着这老棠梨的树墩子，一圈圈的年轮仿佛诉说着老树经历的百年风雨和悲惨命运。

夕阳下，树墩子边长出的小小的枝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