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已经发现了好几个蠢蠢欲动的竞争者,有意无意地向他的“沈佳宜”献着殷勤,这让禾木如芒刺在背,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禾木想到一个好主意,迂回战略,他开始接近她的舍友闺蜜们,反正逗女孩子开心向来是禾木的拿手好戏。只要有机会,他就和“沈佳宜”好朋友打成一片,嬉笑打闹,各种搞笑,瞬间变身班里的活宝,唯独对“沈佳宜”爱答不理,这里头带着三分得意,七分赌气,剩下九十分都是心虚。
可是这一招没使多久,出事儿了。
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一夜之间,好像全班人都认为禾木喜欢方蒙蒙,也就是“沈佳宜”最要好的那个朋友,连“沈佳宜”也时不时来开他和方蒙蒙的玩笑。最要命的是看起来方蒙蒙好像也觉得禾木喜欢她,这就让禾木有点方了,对方敌营尚未攻破,我方先自乱阵脚了,这怎么行!禾木每天焦躁得像一只笼子里的小兽,看谁都不顺眼,他心想,老子暗恋个人容易吗,你们都来添什么乱,烦!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觉得全世界都不能阻挡你靠近她,你愿意翻山越岭披星戴月,愿意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只要是向着她的方向前进,一切都值得。可往往你越是坚定,越是发现山重水复困难重重,爱而不得最是煎熬,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仿佛全世界都为了看个笑话特意跑来作对。
最后一个学期,班里同学开始分流了。禾木作为升学无望早就破罐子破摔的那一波的代表人物,他父母已经率先表态要不早点回家吧,工作都帮你打听好了,那什么厂正招人呢……
家里的打算其实禾木是早就知道的,他也觉得这才是自己该走的路,可他从来没想过,原来毕业来得这么突然。禾木突然觉得很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
一切都还没说清楚,就要抽身而退了。那是禾木第一次觉得上学真好,发自肺腑的那种,不光因为“沈佳宜”,还有别的,同学们啊早自习啊课间操啊大扫除啊什么的,都好,学校里的一切都让禾木觉得亲切和留恋。可是他要提前毕业了,在全班同学都还一如既往地上课下课的时候,禾木已经在偷偷办理各种离校手续了。
这种孤独,是禾木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落单的失意和酸楚。
他坐在最后一排,望着那个全身都带着光芒的背影出神。禾木心里默默期望着她会回头,如果目光不小心和他碰上,如果她朝他笑了,那他就去告白。他在心里盘算着,可是又觉得即便仅仅是这样看着,就已经十分幸福了,不能太贪心。
那个恬静又美好的背影,就那么定格在那里,成了禾木对校园最后也最清晰最温情的印象。
升学压力之下班级气氛略显压抑,主要还是活跃分子们大都没了噪起来的心情,曾经配合演出的人们也大都加入了伏案大军,对很多人来说学习这件事儿是要争分夺秒的,连上厕所都觉得奢侈,禾木看着大家伙刻苦的模样觉得又好笑又羡慕,尤其是一天比一天努力的“沈佳宜”。
禾木离校的日子选在了周五。课代表们忙着布置周末作业,一排排发着铺天盖地的试卷,值日生忙着打扫卫生,还在改错题的同学一趟趟跑着各科老师的办公室,班里班外兵荒马乱,闹哄哄的傍晚人心浮躁,没有谁会注意到一个人的离开。
禾木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包括他的好兄弟,包括“沈佳宜”,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学校。他坐上车,看着学校在视线里渐行渐远,仿佛他所有的青春和热血也在离他远去。
行道树快速地倒退,他想起昨天最后一次跟“沈佳宜”抬杠。她来收作业,他顺手从她手里抽了一本翻开来抄,她抬手来抢,他死死护住不给,她装生气转身就走,他求饶,她趁机一回身把作业抢回去飞快地跑到讲台上,得意地哈哈大笑。他看着她前仰后合的模样像个小孩儿一样,他也笑得前仰后合,就是这样的时光,好想再多一分钟,哪怕就一分钟也好。
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鼻头一酸,禾木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掉下来。怎么回事啊,禾木你小子别太没出息啊,哭什么哭,憋回去!
沈佳宜啊,你成天就知道傻呵呵地学习学习学习,每天都是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下了课大呼小叫地去抢厕所,一点都不淑女,可是你知道你多可爱吗,你一定不知道,否则怎么会不知道我足足喜欢了你两年五个月零八天了,像个傻子一样,只是看着你而已,就一个人演了一部狗血的连续剧。
你最可爱的就是被点名回答问题可是又回答错了的时候,你会突然有点脸红,但又强装镇定,有时候还试图辩解一下,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还有你早自习或晚自习偷吃东西的时候,像一只饿坏了的小松鼠,飞速地把食物填进嘴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小心咀嚼,竟然还不耽误你右手继续写写算算。还有你收作业收不齐但又查不到缺了谁的时候,你嘴里念念有词地数着,把所有作业本按小组一列一列分开,然后一边看名字一边去对座位,简直认真地吓人啊。还有,还有,还有那么多你最可爱的时候,可是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算了吧,也许再给我两年五个月零八天,我也还是无法鼓足勇气说爱你,不是我不够喜欢你,而是我知道,不告诉你,才算得上最爱你,谁叫你是我的“沈佳宜”。
“晚安,沈佳宜。”
禾木轻车熟路地点开她的对话框,飞速地打出这五个字,但不按发送,只是凝视着那个头像,直到屏幕熄灭,一切在无声中掉进沉默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