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较倾向于相信轮回的观点。
因为,我对尚未得到科学解释证明的事物始终持谨慎开放的态度。而且,轮回的概念不但缓解了我对死亡这个命题无知的焦虑,还很好地解释了我的来处。还记得,我是在初一时第一次面对这类问题: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为什么是“我”。既然有轮回,那就说明我由前世而来,虽然前世的那个“我”并非全然相同的个体。
索甲仁波切在《西藏生死之书》中提到,佛教徒接受的轮回概念,主要以意识的连续为基础。大多数人以为“轮回”这个名词隐含着有某种“东西”在轮回,它从一生旅行到另一生。但在佛教里,我们不相信有一个独立和不变的实体,譬如说灵魂或自我,它可以在肉体死后还存在。我们相信,该生命和生命之间相联系的,并不是一个实体,而是最微细层面的意识。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在轮回的过程中,相续的存在,并不像珍珠项链的珍珠,由一根线(灵魂)串联而成,线穿过所有的珍珠;相反的,它们像堆成一摞的骰子。每一个骰子都是分开的,却支撑着它上面的骰子,因此在功能上是相连接的。在骰子之间并没有实体,只有因缘作用。
其实,佛教中关于轮回中意识的界定,非常类似于科学中对于原子的描述。让我引用比尔·布莱克在《万物简史》中的说法:
“原子构成了世界上你所见到的一切,哪里都有原子。原子不仅数目多到无法想象,而且还不可思议的长寿。由于原子那么长寿,它们真的可以到处漫游。你身上的每个原子肯定已经穿越几个恒星,曾是上百万种生物的组成部分,然后才成为你。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大量原子,这些原子生命力很强,在我们死后可以重新利用。
在我们身上的原子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有人测算,我们每个人身上有多达10亿个原子——原先很可能是莎士比亚身上的原子,释迦牟尼、成吉思汗、贝多芬以及其他你点得出的历史人物又每人贡献10亿个原子。(显然非得是历史人物,因为原子要花大约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彻底地重新分配;无论你的愿望多么强烈,你身上还不可能有一个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的原子。)
因此,我们都是别人转世化身来的——虽然是短命的。我们死了以后,我们的原子就会天各一方,去别处寻找新的用武之地——成为一片叶子或别人的身体或一滴露水的组成部分。而原子本身实际上将永远活下去。其实,谁也不知道一个原子的寿命,但据马丁·里斯说,它的寿命大约为10^35年。”
当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关于原子构成物质世界并不断循环的科学解释时,马上反应过来,这与佛教中意识的不断轮回是多么的契合啊。
我的肉身有可能是某个历史伟人、某棵树、某块岩石或某只豹子身上的原子所构成,而我的灵魂也可能是由很多人、或者各种物在无数前世中细微意识的累积而成,尽管现世的我并不会记得。
我还蛮喜欢这种解释的。
那么,现在我要思考的问题是作为现世的我自己,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承认,作为人类,我们往往觉得生命必须有个目的。我们有计划,有志向,有欲望。我们想要更多地利用被赋予的生命。但是看看世界上存在的绝大部分其他物种,我们会发现,生存本身就是生命的意义。
地衣,大概是地球上最坚强的可见生物。它们乐意在别的生物都不愿意去的环境里茂盛生长——在风吹雨打的山顶上,在北极荒原,在南极洲,那里除了岩石、风雨和寒冷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它们长在光秃秃的岩石上,既没有明显的营养,也不结出种子。
像大多数在恶劣条件下茁壮成长的东西一样,地衣长得很慢。地衣需要花半个多世纪的时间才能长到纽扣般大小。它们只是存在。证明一个感人的事实:连最简单层次的生命,显然也只是为了自身的存在。
生命对于地衣来说是什么?它的生存冲动、活着的欲望和我们一样强烈——有可能更加强烈。实际上,地衣像所有其他生物一样,它们蒙受各种苦难,只是为了多活一会儿。要知道,在地球上,生命灭绝是经常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常态。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不会每天焦虑人类要灭绝的事情。但我的确应该认真对待自己生命将会很快灭绝的事实。每个人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都可以说是短暂,在时间和精力都十分有限的情况下,几十年内能够了解什么,体验什么,得到什么,全靠自己。
所以,我们应该满怀热情地生存,更加勇敢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