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李师儿假孕救贾氏 完颜璟怒惩假孕妃

一、邓州

出殡那日,贺文君哭晕了过去。好心人帮忙请了药婆来瞧,才知道是怀了身孕。

曾经大宋皇宫的贺尚宫,如今沦为丧家犬、亡国奴,公公和丈夫在两个月内接连逝世,连丧葬的费用都是自己挨家挨户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谁料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了身孕?在那个年代,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身上还背着债务,怎么可能养育孩子呢?

正当贺文君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名叫“杨安”的男人闯进了她的人生。

杨安是个做鞍材生意的小商贩,大字不识几个却善于经商,从青州起家一路卖鞍材卖到邓州,靠着自身的努力过上了小康生活。杨安这个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本想取名“杨鞍”来为自己的鞍材营销,却误把马鞍的鞍写成了安康的安。自打他第一次见到披麻戴孝的贺文君,就对这个眉清目秀的寡妇一见钟情,从此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面对杨安的不断示爱,贺文君犹豫再三,对他隐瞒了身孕。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委身于人……

二、中都

金国皇宫中一如既往地死气沉沉。不足两岁的六皇子完颜忒邻早夭,这是完颜璟夭折的第六个孩子,六位皇子没有一个活过三岁。

六皇子的生母——元妃李师儿痛失爱子,大悲大恸了大半个月,茶饭不思,夜难安寝,形容憔悴。

这日,侍女为李师儿精心打扮了一翻,遮住了病容憔悴,这才坐上步辇,去面觐圣上。

“对面那女子是谁?”元妃揉揉哭肿的双眼问身侧的婢女。

“回娘娘,那位是宫人贾氏。下等宫女出身,前不久晋为御侍,得了圣上宠幸,前几日向圣上报喜,说是有了身孕。咱们六皇子新丧,娘娘悲痛欲绝,奴婢便没敢告诉娘娘。”

“把她叫过来。”李师儿吩咐侍女将贾氏领来问话。

侍女一溜小跑过去叫住贾氏。由于都是宫女,侍女也不向贾氏客气,直接质问道:“贾御侍,你没看见元妃娘娘的步辇吗?怎么不过去请安?”

贾氏神情尴尬,不情不愿地上前请了安。李师儿也下了辇,一步步逼近贾氏:“听闻贾御侍怀了龙子,如今有几个月了?”

贾氏支支吾吾,不免惹得李师儿生疑,伸手便要摸贾氏的肚子。贾氏吓得连连后退,脚下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李师儿心中一惊,连忙伸手去拽,两人重心不稳,一并滑倒在地,半个捧盒也从贾氏的肚子里滚了出来。

侍女赶紧将李师儿扶起来,又拾起地上的捧盒,惊吓得瞪大了眼睛:“贾御侍,这就是你怀的龙子?”

李师儿心知贾氏欺君,死罪难逃,不愿多言,转身上辇。

“娘娘!奴婢罪该万死,求娘娘开恩哪!”贾氏连滚带爬追上去抱住李师儿大腿。

侍女上前驱赶贾氏,正要喊人,却被李师儿制止……

李师儿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贾氏带回自己的宫殿,屏退左右,向贾氏说道:“别哭了,一路上没旁人看见,你也不用在本宫这儿装可怜。富贵险中求,怎么敢做不敢当?”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只求娘娘饶我性命!但凡有条活路,奴婢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倒也不用。你的命在你自己手里,看你怎么选喽。”

“请娘娘明示。”

“那本宫就直说了。虽说宫规森严,不容左右。但你也知道,本宫信佛,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见死不救。你假孕这件事,是欺君死罪,本宫保不了你……但是,本宫也可以暂时不告发你……”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奴婢铭记于心!娘娘要奴婢怎么做,您尽管吩咐!”

“很简单,你继续揣着捧盒假孕即可,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除此之外,不要再动任何欺君的心思,不要再有任何幼稚的行为!孩子,我来准备。”

“娘娘的意思是……您会提前为我准备好一个孩子,我只需要走个分娩的流程,假装把他生出来就行了?”

“没错。你只是一介宫女,没有位分,不能养育皇嗣,诞下龙子后就交于本宫抚养,你继续过你的日子就好。本宫也会向圣上谏言,早日给你名分。你莫要心急,圣上失去了六个孩子,倘若这个孩子能养大,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奴婢明白!娘娘疼奴婢,奴婢记在心里,唯娘娘马首是瞻,绝不敢辜负娘娘!”

“行了,退下吧。”

贾氏走后,李师儿又唤来侍女,商量上哪儿找孩子的问题。侍女凑近李师儿耳语道:“邓州流民多……”

是啊,金国前不久攻占了宋国的邓州,那里土地兼并,流民四起,暴动无数,尸横遍野,大人小孩都尚未编户,从那儿抱个孩子回来最是保险。

三、邓州

尽管邓州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但杨安早年做生意有些家底,贺文君跟了他,至少有饭吃,有屋住。两人结婚后,贺文君告知杨安自己怀了身孕。杨安喜出望外,欢天喜地地想着取名。

“我叫杨安,若是儿子就叫杨全如何?无论何时,安全第一嘛!”

“杨全,全哥儿,是个好名字,就听夫郎的。”

“若是女儿呢?女儿该叫什么?”

“若是女儿,就叫妙真吧。”贺文君合上手中的《妙真经》,若有所思道。

日月如梭,贺文君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物价飞涨,开销一天比一天大。孩子还没出生,家里的钱就快花完了。纵使千般不舍,杨安也不得不出去跑生意,只能将怀孕之妻留在家中。

杨安走后,贺文君的日子捉襟见肘。所剩无几的存款还要交保护费,讨好地头蛇,打点金人……直到吃不上饭。

那日,街上百姓奔走相告,据说燕京皇宫里的元妃娘娘到邓州慰问灾民来了,还亲自上街施粥呢。贺文君对金人的伪善嗤之以鼻,最不屑于嗟来之食,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傍晚,李师儿和侍女收了摊,准备回去了。这时,有位老妪前来讨粥。

“大娘,我们收摊了,明儿再来吧。”

“娘娘,求您再煮碗粥吧。我邻居,贺娘子生孩子,她一天没吃饭了,生不动啊。”

听到“生孩子”,李师儿和侍女眼中都泛起了绿光。

李师儿和侍女带着热粥跟随老妪来到杨安家中,一进卧室就被一杆红缨枪摆了一道。

“啊呦,卧室里放什么枪啊!”

“娘娘别怕,这家男人是做买卖的,不知道哪儿淘来的装饰品。”

“我的天爷呀,真当自己是杨家将哪?”

贺文君也不知道这杆枪的来历,包括家里的储物间,她也不知道是放什么的。

喝了两碗粥,贺文君一鼓作气诞下男婴。按照与杨安约定,取名杨全。

家里已经没有米面了,每天靠小米粥捱着。吃不饱,就没有奶水。杨安还没有回来,贺文君眼看着儿子嗷嗷待哺却无能为力。

午夜时分,李师儿带着五斗大米再次来到杨安家,还未进门就听到响亮的啼哭,不禁想到自己一岁夭折的儿子,心中一阵酸楚。

李师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足够温柔:“贺娘子,为娘的没有不心疼孩子的,我理解你。可现实是残酷的,你丈夫就是再会挣钱,也赶不上交钞贬值的速度,你们养不活这个孩子。”

为弥补财政亏空,金国滥发交钞。外面到处是流民,每天都有大量的人饿死。贺文君明白,杨安为了妻儿已经倾尽所有。李师儿此番来邓州赈灾,也切实救了不少性命,这也使贺文君对她多了几分信任。

李师儿指了指那五斗大米,说道:“贺娘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若能把孩子交给我,这五斗米都是你的。你的儿子也不需要再跟着你们吃苦受难,他将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直至终老。贫贱夫妻百事哀,外面的弃婴堆积如山,我也可以选择别的孩子。只因为你的孩子刚刚出生足够幼小,又身体健康,我才优先考虑的。怎么样?干不干?给个准话儿吧。”

是啊,为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儿的?面对五斗大米和孩子的未来,贺文君沉默了。她不能选择,也没有选择。

第二天,贺文君煮了一大锅饭,请街坊四邻饱餐一顿。当天晚上,贺文君便在卧室里自缢了。

第三天,杨安载着几车的交钞回来了,见到的却是爱妻的遗体。贺文君的绝笔中写道,全哥儿被金人带走了。杨安误以为金人杀妻夺子,悲愤欲绝。

杨安安葬了贺文君,回到家中,打开了储物间。原来这储物间是个小小的祠堂,供奉着祖宗灵位。杨安向着杨宗保和穆桂英的神位三叩九拜,低语道:“安本宋民,故土沦陷,苟且偷生。今金人杀妻夺子,安实不能忍。祖宗在上,请庇佑安儿,出师大捷。”

杨安从供桌下拖出一个箱子,里面是一套甲胄。杨安披上盔甲,端起梨花枪举过头顶,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我杨安……反了。”

杨安把做生意挣来的交钞都用来招兵买马,受女真人剥削压迫的汉民们一呼百应,都愿意跟随杨安反抗金朝黑暗统治。杨安花钱给这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们一人做了一件红袄,带领他们返回青州故土。一路上,“红袄军”从数万人增至数十万。

四、中都

贾御侍诞下了健康茁壮的七皇子,金国皇宫一改昔日的死气沉沉。先前痛失六子的完颜璟喜不自胜,为七皇子取名完颜莫羽,出生百日便封为“遂王”。

举国欢庆之际,只有卫王完颜永济起了疑心。完颜永济是完颜璟的皇叔,此人有龙阳之好,在完颜璟年幼时便将他诱骗到自己宫里侵犯了,没把握好分寸,差点把他废了。后来完颜永济又给完颜璟吃药调理好了,不过那时候完颜璟不满十岁,根本不知道叔叔对自己干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此生再也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了。

完颜永济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健康的七皇子肯定不是完颜璟的种!通过盘查,很快就把贾氏生产当天,跟李师儿一唱一和的太监和接生嬷嬷都揪了出来。

掌握证据后,完颜永济得意洋洋地把李师儿的同伙们都压到完颜璟面前,十分挑衅地看着完颜璟如何应对。

完颜璟悲愤交加,雷霆震怒,将贾氏处死,李师儿打入冷宫,死生不复相见!

“圣上,这孩子是元妃从邓州掳来的汉种,绝不能容他玷污皇家血统!请圣上立即掐死这个野种!”完颜永济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阿帕……泡泡……”

当完颜璟的双手掐住完颜莫羽的的脖颈时,完颜莫羽张开双臂,兴奋地等着完颜璟抱他。

内心挣扎了良久,完颜璟还是松开了双手,慈爱地将完颜莫羽抱起来哄。

“圣上这是何意?”

“皇叔,寡人已经失去了六个孩子,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如今一岁了也没病没灾……”

“可他不是你的儿子,他身上流的不是完颜阿骨打的英雄之血,而是汉奴的污血!”

“可是杀了他,寡人也不会再有儿子了!他才一岁,即使是卑贱的汉种,寡人也能将他教养成完颜阿骨打的英雄后裔!”

“怎么?圣上不会是想立这个汉种为储君吧?圣上这般荒唐之举可对得起列祖列宗?若圣上当真做出这样有悖人伦、大逆不道之举,就别怪叔叔我……第一个便要造你的反了!”

“有悖人伦、大逆不道的事情,叔叔做得少吗?十岁那年,叔叔对寡人做了什么?如今你还当寡人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你猥亵、虐待寡人,让寡人永远也生不出健全之子!即使寡人有悖人伦、大逆不道,也是跟叔叔学的!纵使寡人再不堪,也不忍心伤害无辜稚子……”

“你……你……”完颜永济哑口无言。

“叔叔放心,寡人可以承诺,永远不会立莫羽为太子,他只是寡人的儿子,威胁不到皇叔的地位。”完颜璟和蔼地抱起完颜莫羽,“小莫羽,走,父皇带你出去玩儿……”

“圣上真是疯了……疯了!”完颜永济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打道回府,心中暗道:我完颜家怎么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孬种!真乃家门不幸!

其后数年,完颜璟一心照顾莫羽,政事多决于永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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