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跟随庆根叔坐了汽车换火车,经过一天一夜的颠波,回到西山村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村口大槐树下,许多人手捧饭碗或蹲或坐聚在一起吃饭,边扒拉着饭边说着家长里短。这里是西山村的活动中心,也是新闻发布地,趁着吃饭或晚上扯闲篇,各地发生的新鲜事都汇聚此地,不出西山门,能晓天下事,因此,每天这里都能聚上几十人,煞是热闹。
庆根叔领着素娥走向村口,大家远远就看见了,“素娥回来了”,“咋会和庆根叔回来呢”。大家纷纷议论起来,“跟人跑了,咋还有脸回来呢”,有人说,“在外混不下去了呗”,有人答。然而等到素娥走近,山里人的那种淳朴善良本性,又回复到了他们身上。芳婶的大嗓门又亮了一嗓,“素娥,素娥,真是你吗,你可算回来了”。许多人纷纷围住素娥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回来了,回来了”,素娥重复着这句话。
芳婶拉住素娥的手抚摸着,嘴里喃喃“瘦了,瘦多了”疼爱之情溢于言表。“素娥先到婶家吃饭吧”,芳婶说,“不了,我先回家,谢芳婶”。“庆根啊,你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将素娥送到家吧”,“芳婶放心,我会的”。庆根叔呵呵笑着,陪着素娥向家走去。
此刻,月英爸正端着碗饭,坐在自家门槛上吃着,地上几只鸡正围着他的饭碗转。月英爸远远看见庆根叔领着个女的朝自家走来,由于素娥跟在庆根叔后面,月英爸没能看清楚她的脸,他压根就没想过素娥会回来。
“吃饭呢,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庆根叔笑嘻嘻地打着招呼,转过身将素娥往前拉了一把。素娥羞红着脸,呆呆看向月英爸,只见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身衣服好像很久没洗过,都有些发亮了,一双布鞋前面破着个洞,简直像个叫花子,愧疚之心立时占据她的全身。素娥对着月英爸怯怯地说了句“他爸,我回来了”。
月英爸愣怔在那儿。他不敢相信素娥真的回来了,眼前的素娥憔悴了许多,人瘦了一圈,如果贸然碰见一时都不敢相认。“素娥”月英爸嘴里嚅动着叫着名字,手颤抖了起来,“啪”碗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碎成了几片,身旁几只鸡立马上前争抢起饭食来。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胡子随着嘴唇激烈地抖动着。此刻他的胸口隐隐作痛,说不上是气恼,仰或愤恨,或许更多的是心疼,五味杂成。好好一个人出去,咋这般模样回来。想当初是怎样水灵的一个人啊,那个全村最漂亮,那个他引以为傲疼爱有加的小仙女是怎么了,变化这么大。
他的心猛抽了几下,着实地疼,比当初摔断肋骨腿骨时还要疼。两行泪水不听话地顺着脸颊流下,泪水中包含着深深的屈辱与爱怜。他用手摸了把泪水。
素娥见他落泪也止不住泪流满面,她一时手足无措,只是低着个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那神态着实可怜。
庆根叔接过素娥手上的袋子,拉着素娥往家走,“快进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谁还能一辈子不犯个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庆根叔将手中袋子放在桌上,边劝边往外走,“庆根叔,在家吃个饭再走”,素娥忙招呼庆根叔。“不了,你们分开那么久,好好说说话,我东西都还在门口放着呢”庆根叔指着门外的袋子。
“庆根叔,饭吃了再走”月英爸也走了进来。
“素娥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你照顾着她点,回来了就不要再责怪她了,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给人家个机会改正,可不许打素娥啊”庆根叔叮咛道。“我晓得,不会打她的”。
月英爸刚将庆根叔送出门外,芳婶提着一篮鸡蛋向家走来,“芳婶,怎好意思要你东西呢”“我是给素娥补身子的,不是给你吃的”芳婶笑着对月英爸说。“我摔伤后,没少麻烦您和众乡邻,叫我怎么谢您哦”,“对素娥好点就当是谢我了,家里没个女人就不算家”。芳婶将鸡蛋放在桌上,素娥赶紧过来泡茶水,“别弄了素娥,我回去了,都说久别胜新婚,你俩分开一年多一定有话说,我就不碍事了”。说完对着素娥挤挤眼,弄得素娥脸红得像个大鸡冠。这个芳婶,也是老糊涂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芳婶一走,家里立时寂静下来,素娥呆站着,月英爸拉长个脸坐在凳子上不吭一声。少倾素娥走上前,扑通跪在月英爸面前,“他爸,我错了,我让你丢脸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怎么着都行,只要留下我,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吧”。“我,我……唉,你呀你”,月英爸重重地叹口气,扶起了素娥,“知道外面不好呆了吧,你呀,真不知天高地厚哦,月英回来还不知会不会认你呢”。“我错了,我害了你和女儿,你的腿怎样了,还疼不”素娥关切地问道,“还有些疼,不过快好了,你一走,可苦了女儿了”。“都是我害了你们”素娥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别哭了,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月英爸说完去灶间弄吃的去了。素娥紧忙着收拾起家来,这个家好久没收拾了,缺个女人还真不行。
待到收拾完,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洁净,素娥帮着月英爸换下脏衣服,又打来热水给月英爸洗了头,刮了胡子,这下看上去精神多了。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
素娥的回归,给这个家带回了生机,带回了往日的欢笑。但她心里又很担心,女儿月英会原谅自己吗,会认自己这个犯过错的妈吗,人啊,走错一步,再回首却是那么难。
素娥期盼着女儿的谅解,渴望着一家人像从前一样和和美美地生活,更冀望着今后的生活会更加美好。
未完待续(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