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亥年腊月廿九
人在日本,我能感到网络空间的疫情恐慌。一个硅谷IT男过年回武汉相亲,返回加州就’疑似’了;一批去澳洲过春节的中国游客,用疫情的风险盖过在澳华人了对火灾的担忧;一个白领和闺蜜约好了春节去巴黎,不惜用退烧药绕过海关的检查;几万甚至十几万个来日本滑雪的中国三口之家悄悄买空了药妆店的口罩。这一次,“中国轻轻咳嗽一下可以影响到整个世界”不再仅仅是个比喻了。
乙亥年除夕
朋友圈对疫情的担忧在升级,口罩是聚焦点。上午陪爱人逛街到了有乐町的无印良品,第一次看到六楼的“muji hotel”。它的前台有特色,几乎占据了整个一层,同时又是一个展览馆,有一个厅是介绍陶器和瓷器的,从陶土原料,粗胚,成型的陶器,釉料,一直展示到完工的瓷器。也许造物的过程就是一个治愈的过程,想象着陶工一点点做完一样陶器,我的心境也逐渐平静下来。我们是供应链的超级大国,口罩的原料和工艺都不复杂,我们不存在口罩的生产问题。
今年除夕夜,最大的意外是,我们家00后对春晚很有兴趣。被他胁迫着,全家在日本的宾馆里,用手机通过中央四台收看春节联欢晚会。这也许就是一种循环吧,我也是从爱看春晚,到对春晚兴趣索然,再到审美疲劳,再到冷嘲热讽,再到完全默然地刷手机。现在我们家00后开始了他的对春晚的第一个阶段。这也说明了一点,春晚还是那个春晚,一直在那里,不好不坏,没有什么变化,改变的是我自己。
庚子年正月初二
一家人逛到一个巨大的商场,老婆孩子把我寄存在咖啡馆。我刷了一会儿微博微信,感觉国内的气氛略微趋于理性。主流说法是,尽管是“人传人”,只要不是近距离接触,感染概率都是比较低的。聚餐显然是最危险的场景,乘坐公共交通也很危险,但带了口罩,风险可以降低不少。消息越来越好,更多的治愈人数。遗憾的是,死亡人数也在升高。
晚上睡得早,不知道是几时,半睡半醒间,爱人突然叫:“科比死了,直升飞机坠机”。我没反应过来,嘴里不免还有些抱怨,“你们不睡觉,我要睡。”
我带着惆怅醒过来时,看到了别人转的斯内普教授的twitter:“Can we restart 2020?”,我眼圈突然有些湿了。比起往年,此刻的我们很需要一些关怀,经济的寒冬来了,生态的灾难来了,现在上天还要夺去家人和我们的明星?
庚子年正月初四
飞机降落在上海,刚刚下了穿梭巴士,还没有到海关,突然有个戴着口罩的制服男冲我们吼中式英语:“撕道普, 撕道普, 撕道普”。然后问我们谁是武汉去东京的,我们一群乘客面面相觑。一个地勤人员扒开人群走出来,小声答复他,“那两个人在后面一辆车”。看来空乘和地勤,在飞机降落前就交流过乘客的信息了。
路上车很少,上海如空城一般,我到家倒头就睡。
庚子年正月初五
早上有些气不顺,心绪越来越乱,我自己意识到了,我可以去跑步,然后感觉一定可以调整回来。一路跑到通常的闹市区,见到很少几个人,都戴着口罩。跑过了几公里之后,开始感觉心情舒畅了。舒畅到立了个flag ,今年把python学学好,把一直想写的内控系列文章写起来,再把跑步认真跑起来。
庚子年正月初九
公司宣布在家办公一周。我这天回完邮件,搞了几轮断舍离。先把孩子的辅导资料整理了一遍,分为3类,类别1-未来可参考的资料;类别2-无参加价值,但可利用,比如用了几页的本子;类别3-无参考或利用价值的东西。然后我们果断扔掉第3类,我掂量了一下,它们竟然有十几公斤。
接着把衣服整理了一遍,把所有尺寸不再合适的衣服挑了出来,能送就送,能捐就捐。如果比较旧的,尺寸不合适,也无法给人的衣服,我们就直接扔掉。通过深度挖掘衣橱发现,我们买了不少新袜子,所以无压力地扔掉了数双旧袜子。
然后是扔书,书架上有很多过时的书籍,还有些质量差的儿童读物,或者不小心买来的,或者是学校摊派的。我们果断扔掉了它们,也是近十公斤的垃圾。而且为我的新书腾出了几乎一层的书架空间。
庚子年正月十二
在这个负面气氛蔓延的日子,公司要求我们移动办公,健身房也都歇业了。我有几天没有锻炼了,感到身体非常的懈怠,精神也变得萎靡了,心境也十分危险。我开始怀疑自己在做的各种事情,比如python学习的分享。
到了睡觉时间,小朋友还赖在沙发上不去睡觉,嘴里含着牙刷看电视,我就很不爽了,搁在正常情况下,这个不算什么事儿,但这次我很生气。
冷静下来我知道了,我这是轻度抑郁了,而它来自于生物钟,或者说上班的节奏感。虽然眼下是在家办公,但我的潜意识还是上班了。平常一上班就有压力,各种思绪在意识的表面以下闪转腾挪,沸沸扬扬。一系列正面和负面的情绪都出来了,所以一点点的懈怠都会引发应激情绪,似乎自己要出问题了。其实呢,看看眼下,并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做。但是自己给自己带来的压力始终是存在的。
庚子年元宵节
晚饭后,我爱人说对面楼发现了病人,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是被救护车带走了。恐怖的感觉在一点点渗透,她很紧张。电视上专家又提出了气溶胶的传染方式,换就话说,就是你不接触病人,也有可能被病人传染,空气中的漂浮的小颗粒也可以传染疾病。我觉得这种表现有些过于焦虑了,但是在现在这个状态之下,请问什么程度的担心是过于焦虑,什么程度的又是不够谨慎呢?
在爱人的要求下,我们所有人的外衣都换了,全部进洗衣机。这个是避免病毒的颗粒粘在衣服上,然后通过我们的手进入口腔,鼻腔等等。我穿着白天的衣服进房间拿干净衣服,我爱人看到我竟然紧张起来。我笑她,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吧,我们对面楼里面有个不清楚状况的病人,就这么巧是肺炎吗?她说,我们可能和这个病人用过同一扇门,我无言以对了。睡觉前,小区微信群里都开始讨论了。病人曾经在的那个楼里上下几层的居民行动了起来,她们开始用塑料袋或保鲜膜封地漏,说是防止肺炎以气溶胶方式在下水管道传播。
我还是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潜意识里没觉得这个事儿有那么严重。
庚子年正月十七
物业来了消息,对面楼的病人检查一遍,最后没有问题,只是以前的慢性病发作了。我看看日历,才发现又到周一了,又送走了一周的时光。有人是处于痛苦的病中,我处于健康的彷徨之中,世上有家庭已经生离死别,而我们不间断在家的时间已破了纪录,以至于相互不耐烦了,时光它是不在乎我们的,自己的问题都要自己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