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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理性的免疫
市妇幼保健院的体检终于在近11点结束。脸上的肿痛未曾消减,反而在持续的忙碌和口罩的闷罩下变得愈发清晰。林静骑着那辆电量堪忧的电动车先回到家,麻利地准备了几个蔬菜拼盘,11:30便又全副武装,赶紧先去学校接读三年级的小儿子放学。
孩子放学时的欢快与她内心的疲惫仿佛分属两个世界。她听着儿子叽叽喳喳地讲述学校的趣事,温和地应和着,心思却有一半飘向了别处。回到熟悉的楼道,站在家门前,她的目光习惯性地向下鞋柜——门口,没有陈远脱下的鞋。
那个空着的位置,像一个小小的、无声的宣告。
她想起昨晚临睡前清晰的对话。她问他体检完坐几点的班车回来,他当时说得明确:“12点一定能赶上,10点不一定能赶上。” 往常,他若能坐上10点的班车,大约十一点半就能在车站下车,步行二十分钟,十一点五十总归是能稳稳地坐在家里了。那时,她刚好接儿子进门,厨房里或许已经飘出他简单准备的饭菜香气。
看来,今天是没赶上十点那班车。或许,他正在等待十二点那班车吧。林静在心里默默地推算着,像完成一道已知答案的习题。
她没有再打电话去问。“但要跟我说一下才好吧。” 这个念头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心湖上,没有激起愤怒的涟漪,只是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沉入一片日渐习惯的、名为“理解”的平静里。
她开始继续做着午饭,和孩子一起吃饭,照例边吃饭边观看着小尼的《开门大吉》。和儿子交谈时,林静语气依旧温和,条理依旧清晰。只是在动作与语言的间隙,一种淡淡的、弥漫性的疲惫感笼罩着她。那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心仿佛被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住了,外界的声音和情绪传进来,都隔了一层,变得模糊而遥远,再也无法轻易触动她。
午后1:30,她送完孩子再次独自回到家。门口,那个位置依然空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验证感,让她不禁对着空荡的玄关,自言自语地轻声叹道:“还没到家呢。”
“我回来啦!” 卫生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陈远的声音带着些许湿气传了出来。
林静着实愣了一下,像剧本被意外篡改。“鞋呢?”她下意识地追问。
“放阳台了。”他的回答从卫生间里飘来。
说实在的,在从学校到家这短短的路程中,在等待与猜测的将近一个小时里,那些理性的思绪已经为她编织好了一层坚韧的铠甲。她对他,以及由他带来的这种微小的失落,似乎已经产生了某种“免疫”。
所以,当她从阳台取下晾晒的、充满阳光味道的被子,恰巧遇到从卫生间出来、顺手自然接过被子的他;所以,当他放下被子后,转过身,如同完成一个惯例程序般张开双手,拥抱刚刚在阳台晾晒完儿子被褥、身上还带着秋日凉意的她——在他那带着沐浴后湿气与中年沉稳体温的拥抱里,林静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她不想,也无法再享受这片刻的、迟来的温存。
那份她需要的、及时的关注与分担,没有在需要的那个时刻抵达,便好像永远地错过了时机,变得不再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