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水珠一般,将滴未滴,夕阳的余光洒满了落魄的墙角,青葱的藤蔓爬上了岁月的末梢。我看见我的青春沾满腐化的气息,我看见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年少蹲在地上哭泣,将泥巴捏成了幸福的模样;我看见年迈的老人将皱巴巴的双手藏在了时光的幕后……
于是我装作寡淡清欢的样子,看这场戏,看戏里的伶人,看戏外的看客,得过且过,敷衍真实,敷衍感情。车轮碾过我们所不知道的真相,破碎了的梦境像是糖分过多的棉花糖,空中飘过荷尔蒙的气味。
我想象在百无聊赖的午后遇见了贞凉,她穿着自制的棉麻粗布衣,上面绣满了刺目的红梅,及腰的长发凌乱地耷拉着,白色的长裙没过脚踝,我只是路过这个木屋,只是被缭绕着的烟味呛着。但是我无法目不所及眼前的女子,无法忽视她把烟吸进肺里迷人的模样,也许她在烹享一壶青梅茶,我自作主张地成为了她的客人。也自娱自乐地过问了她的生活。
凡世太过喧嚣,纸醉金迷随着城市的霓虹灯夸张地亮起,物欲熏息的人们在沉醉的深夜自甘堕落。贞凉告诉我,她曾经在这样的世界遭到了世人的唾弃,她被他们介定为这个世界的异类。人们无法认同她,其实是无法直视真实的自己,他们在贞凉的身影里看到了那个残缺而又赤裸裸的自己。那个绑着印度试麻花辨的女孩,那个从不过问人世的贞凉,我以为她与生俱来的坚强内质,足以让这个世间为她测隐。但是直到她的尸体在深不可测的湖底浮现时,我才明白,她在清淡寡欢的世界里从未找到爱,从未感受过温暖。
她喜欢在各个旅途中的跳蚤市场淘各种各样旧货,也许是一架老式唱机,也许是一把桃木梳,都能让她真实地感受人世的美妙与感动。她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织布,在印度在越南,她与当地妇女一起,织格式的布样,一针一线,好似要把时间的裂缝紧紧地缝住,从来没有人会花昂贵的金钱去买精致却又无用的布。但是她却自得其乐。
>我轻轻地抿了抿她亲手煮的茶,茶的清香让我惊讶,好似带我走进了高山雪莲观赏奇风异景,好似在凛冽的东风里如沐柔光,我仿佛能清晰地感觉到茶的根部那坚韧不拔的极致美好。
贞凉微笑地看着我,一如相聚多年的老朋友,她不紧不慢地把我带进了她伤痕累累的回忆。她曾经爱过一个比她大很多岁的男人,她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喜欢那种年龄上带来的安全感,以及享受被岁月磨砂过的独属于成年男子的眉头。而她也总是在济济尘世里抓捕这些男子的心,被青春青睐是件让她觉得骄傲无比的荣光。
他们相爱,爱得疯狂,爱得失去了自我,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但是最终他抛弃了贞凉。他拥有无限的财富,他给了她一个无忧无虑的后半生来作为抛弃她的补偿,但是筹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在那个华丽的梦结束后,贞凉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的日子。
我以为贞凉会泪流满面,会悲伤不已,但是她的无关紧要的表情给了我心安理得的答复。她到底是一个充满怎样内核的女子,才会在这样悲伤的磁场里纹丝不动?
她从不为她的人生作任何解释,也不为她自己的失态辩驳。我会轻易地以为她所遭受的痛苦是天经地义的,她所得到的惩罚是理所当然的。任何一个有故事的女人都是迷人的。这种迷人的本质也许是沧桑,但更多的是对世间纷纷扰扰的不以为然。
她后来遇到了琴药,同样独特的男人。他们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们成了惜惜相知的彼此。如果我也曾遇到过像琴药这般的男子,我想我也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他是矛盾的统一体。他闲时爱种些花花草草,爱在厨房里煮各种美味佳肴,贞凉告诉我,她最爱看琴药在厨房里煮菜的样子,琴药在一旁放着早些年代的唱片,间或跟着调子哼着,间或轻轻地跳舞。他享受生活的每一刻,好像他从来不曾痛苦。他知道人世间的许许多多的真理,他从不为自己的处境哀怨。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又是个爱赌爱喝的花心男人。
他的心无法永远地停留在某个人身上,他生来就是飘荡的灵魂。他也许是爱贞凉的,爱她骨子里的别具一格的内涵。但是他是凡夫俗子里的一个,他懦弱,他自私。贞凉从来都知道这些,她只是想要在琴药身上幻想得到一个安稳的未来。所以当她把车子开进清远山里的那个清澈无比的湖泊时,她就已经原谅了一切,原谅了琴药的自私,原谅了这世界对她所有的残忍。
那壶木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奄奄一息的烟雾缓慢地散在了漫漫尘埃里,贞凉一如往常地走进了那片浓郁的森林里,消失在苍凉的时光深处。
** 我未曾虔诚地祈祷过我的清欢人生,我以为世界一直都是我想像中的模样,于是我将未来安慰得极致妥贴。当清晨的阳光懒懒地照进我的心房,我知道,我已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