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度百科上,历史一词归纳为人类社会过去的事件和活动,既然是人类社会的过往,那么历史的主体就是由人组成的,而过去的每个事件和活动都离不开人的参与。今天我要分享的书是易中天先生的《品人录》,本书中他描写了项羽,曹操,武则天,海瑞,雍正这些人物,将我们带回那个生动古代世界。
既谈书,虽然钱老说下蛋的老母鸡不甚重要,但了解作者这一环,对于推书仍不可或缺。易中天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长期从事文学,艺术,美学,心理学,历史学。可以看到历史学排在他涉猎范围的最后,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历史学著作颇受争议的原因。
而他这个人正向他评述的那些伟人一样,贬褒参半,毁誉由人。他自嘲是一个一等的爸爸,二等的丈夫,三等的教授。有人视他如珍宝,说他是一个有脊梁的知识分子,也有人视他如草芥,觉得他写的那些历史书都是误人子弟的破玩意。
但是,要知道,世间万事由简入繁易,由繁化简难。从浅到深去探索一个专业领域,往往只需要勤勤恳恳的努力。但是达到一定专业成就之后,将自己的学识简明扼要却又不失生动地传授给零基础的初学者,往往需要自己对该领域更深刻的领悟。所以,那些用笔古拙的书法家,创作儿童文学的作家,专业领域的科普者更令人敬佩,他们拥有着华丽的技巧,却甘愿用最通俗的方式描绘各自领域的奥妙。
现在,我们一同欣赏正文
“秦始皇游会稽山时,项梁带了项羽去看热闹。谁知项羽一看,便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也!”吓得项梁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刘邦因为替政府办差,去过咸阳,看到秦始皇的排场,也曾喟然叹息说:“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现在想来,那时候人的思想也真是“解放”,这样该杀头的话也敢讲出来。当然,项羽是脱口而出,刘邦则多半是私下里嘀咕(此亦为刘邦不如项羽英雄的证明),但敢想,就不易。这大概因为中央集权的专制体制真正建立以前,人们的思想相对还是比较活跃的。何况那时你争我夺已经多年,秦始皇的江山也是从别人手上夺来的。那么,和尚摸得,我摸不得?这皇帝你赢政当得,我刘邦、项羽就当不得?显然,只有当不当得上的问题,没有想不想当的问题。”
对比陈胜,项羽,刘邦三人,陈胜境界最高,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充满了挑战性。而且挑战的对象,已不仅是秦王朝,而是命运,因此有一种不认命、不信邪的精神,也因此在三说之中格调最高。虽然陈胜最后失败了只做了六个月的王,便身首异处、一败涂地了,正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但他在不公正命运前的奋起一搏,却像流星一样照亮了天空。虽然短暂,却也辉煌。
而项羽的话,则充满英雄气概,说得干脆利落:“彼可取而代也!”那口气,就像囊中取物一样。在项羽眼里,那位统一了全中国的“始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甚至只配称作“彼”,而且随随便便就可取而代之。这是自信,也是自大。自信使他成功,自大使他失败。不难看出,项羽说这话时,是不动脑筋的,也是不计后果的。那家伙(彼)怎么个就可“取而代也”呢?万一取代不了又怎么办呢?这可没想过。他想到的只是要去取代和可以取代。这正是项羽的可爱处,也正是他的可悲处。
刘邦的话就没有那么气派了,有的只是一个流氓无赖对大富大贵的垂涎三尺。“大丈夫当如此也!”换句话说,就是有能耐的人要过就过这样的日子。但不能如此又怎么样呢?大约也只好算了。这当然一点也不英雄,然而却也实在。正是因为这份实在,刘邦才由小到大、由弱到强,一步一个脚印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从审美的角度讲,我们当然更欣赏陈胜和项羽;但从现实的角度讲,我们又不能不承认刘邦是成功者。
的确,刘邦是实用主义者,项羽则是性情中人。
这一段评述算不上精彩,却也能能窥见易中天的写作风格,简明扼要,风趣幽默,而这些通俗的语言背后,也有具体的史料来支撑。
当然,历史争议也是存在的。
说法一
项羽的小家子气有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占领了咸阳,却放着现成的皇帝不做,现成的帝都不住,只是烧杀抢掠一番,把金银财宝漂亮女人装满了车子,又跑回彭城(今江苏徐州)当西楚霸王去了。这就简直和阿Q的思路一样:只知道把秀才娘子的宁式床搬回土谷祠,不知道可以干脆住到秀才家去。有人劝项羽说,关中地势险要,土地肥沃,建都于此,可定霸业。他却说,富贵了不回老家去,岂不是穿着漂亮衣服在黑夜里出行(衣锦夜行),谁看得见?这真是小家子气!所以这人当时就议论说,人家都说楚人不过是大猕猴戴高帽子(沐猴而冠),果然!
说这句话的人当场就被项羽扔到锅里煮了,但项羽的没有出息,却也几乎成了公认的事实。
说法2
王伯祥先生认为,衣锦还乡的说法,不过是项羽的托词。他的真实想法,是因为楚的根据地在江东,又放心不下楚怀王。其实,那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楚王、项羽自己扶上台的放羊娃子又何足挂齿?而夺得了天下又在乎什么根据地?当年南下的清军如果在占领了北京后又跑回奉天去,还有大清王朝吗?这就是小心眼儿了。
说法3
项羽面对亡秦以后的一盘残局……不会自安于称楚王而长久地与诸侯王并立,不会眼看着业已空出的帝位而毫不动心。所以他除了在分封诸侯王中隐伏心机以外,还有其他一些动作。第一步,他把楚怀王升格为楚义帝,以楚帝代替秦帝的法统帝位,并就此承认帝业的合法性。他自己则暂居西楚霸王,继续作诸侯的盟主。第二步,他徙义帝于彬而又杀之,这样就使楚帝名号暂时空悬起来,使自己有静观待变、斟酌处理的余地。第三步,他合乎逻辑的措置是,做好各种善后以后,自己名正言顺地登上楚帝宝座。
无论是哪个说法,都是史料和史学家或客观或主观的撰写,但也不要因此堕入历史虚无主义,我们当有自己的主见,独立思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从而更好的还原历史真相。
本书的开头很是精彩:
我们总是习惯于把王朝的兴衰、事业的成败、历史的更替和事情的对错都归结为个人的原因,归结为某个领袖人物或主导人物个人品质的优劣好坏。与此同时,历史人物也都按照一种简单的善恶二元化论而无一例外地脸谱化了,中国历史则变成了一个大戏台。但我们从来就不知道舞台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白脸和白鼻子,也不知道红脸的和黑脸的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因为我们不知道编剧和导演是谁。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运气和等待,却不肯承认每一次的“善报”,往往也差不多意味着下一次“恶运”的来临。
揆诸当下,精英学术如在云端里坐,不食人间烟火,拒普通百姓于千里之外。文化快餐粗鄙无行,三句话不离食、色、性,过分迎合人之生理欲求。如何让“阳春白雪”进入寻常百姓家,让“下里巴人”浸透文化的蕴涵,则是需要下大力气去解决的问题。而易中天,可以说是历史文化的普及者,但这样的学者其实还是太少。
文学与历史的理解有一个巨大的差别点,就在于“主观”的介入。
尽管十分难以达成,但历史追求的是尽可能的客观呈现和客观理解。任何结论能够成立的前提都是严谨的证据和推论过程。
但在文学层面,主观的理解和判断却是完全成立甚至必要的,从一句话里揣摩一个人的动机、想法进而发散出更多想象都是容许的。
以上算是对易中天老师的批评吗?
其实不是。
纯然客观的历史只是一种理想化,其实是做不到的。专业历史学者与易中天老师的根本不同也仅在于前者尽可能避免主观的介入,后者则整体上放任了自己的主观。在文献理解能力上,易中天老师并不明显弱于专业历史学者。而在写作和表达上,他甚至可以当大多数历史学者的老师。只要你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对易中天和他作品的理解就可以变得更理性。
最后我想说,前些天新生研讨课谈到,文学是叙事的学问,历史学是描述的学问,而文学作为叙事是在讲故事,历史学作为描述是在记录。作为文院学子,打破文史哲的界限,创建新文科,不该只是一句空话。吾辈当上下求索,多方考证,在犹如盲人摸象的各个角度之中,努力重现历史的真相,用通俗而不失严谨的语言,讲给大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