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日暖风和。沈复用在靖江得的银两,稍备行装,去邗江盐署拜访故人胡肯堂。由贡局(清朝的税务机关)诸位管事的推荐,进入贡局负责文书之事,身心稍微安定下来。
到了第二年,即壬戌(1802年)八月,收到陈芸的信中说:“我已经病愈了,只是寄食于非亲非友之家,总觉得不是长久之计。我也想来邗江,看一看平山胜景。”
于是沈复在邗江先春门外租了临河的两间房屋,亲自到华家接陈芸过去。华夫人赠了一个叫阿双的小奚奴,帮忙烧火做饭,并约定来年相邻而居。时为十月,平山一带天气寒冷,只有等春天再去游玩。
沈复本来满心希望陈芸能散心调养,再想办法骨肉重圆。没想到还不满一月,贡局司事一职忽然被裁了十五人。沈复是托的朋友的朋友的关系,自然也因之闲散下来。陈芸想方设法地筹划,并强颜欢笑地安慰沈复,不曾有丝毫怨言。
癸亥(1803年)仲春,陈芸血疾大发,沈复打算再去靖江求助。
陈芸说:“求亲不如求友。”
沈复说:“此言在理,奈何友人虽然关切,现在都赋闲在家,自顾不暇。”
“幸好天气已暖,去靖江的途中没有遇雪的顾虑。希望你早去早回,不要挂念于我。你如果再有身体不适,我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当时薪水已经停发,沈复为了让她安心,佯装雇骡,实际上只是带着饼,边走边吃。
向东南方向,两次渡过叉河,走了八九十里,四处望去没有村落。夜里一更时分,只见黄沙漠漠,明星闪闪,寻得一个土地祠,高约五尺多,短墙环绕,种有两株柏树。
沈复向着土地神叩首,祈祷道:“苏州沈某投亲迷路至此,想借神祠住上一宿,愿神怜佑。”
于是把小石头和香炉移到一旁,挤进去试了一下,仅能容纳半个身子。沈复将风帽反戴遮脸,坐进去半身,膝盖露在外面,闭目静听,只有微风萧萧。沈复双脚疲乏、精神困倦,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醒来后天色已亮,短墙外忽然传来走路说话的声音。沈复急忙出去看,原来是当地农人赶集经过此处。沈复向他们问路,农人回答说:“南行十里就是泰兴县城,穿过县城向东南走,十里一个土墩,过八个土墩就是靖江,一路上都是康庄大道。”
沈复返身回去,把香炉移回原位,叩首拜谢了神明,便继续前行。过了泰兴,路上就有小车可以借乘了。
申时(15~17点)抵达靖江,去盐署投了名片。过了许久,看门的人说:“范爷因公出差,到常州去了。”
沈复看他的神色,似有推脱之意,于是追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
“即便是一年,我也要等他回来。”
看门人领会了沈复的意思,私下问:“你和范爷,是嫡亲的郎舅关系吗?”
“假如不是嫡亲关系,我就不会坚持等他了。”
“那您姑且等着。”
三天后,看门人告诉沈复范惠来回靖江了。
最后范惠来共挪借了二十五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