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是在射雕英雄传的电视里泡大的。
暑假,夕阳西下的时候便巴巴地等,及至天色入暮,便殷切地期盼二堂叔家的黑白电视从房间里移至窗口(那时候村子里大家都穷,电视只有家里经济条件好的,或者刚结婚的人家里才有。二堂婶娘家当时条件算殷实,嫁过来的时候几大件全都有,其中包括那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我们这一幢房子也就二堂叔家里有,家里挤不下人,叔叔婶婶为人热心和善,所以干脆移出来,每天,都像看露天电影一样。)。及至铁血丹心的歌曲响起“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便全情投入剧情,爱憎喜形于色怒喝于颜。以及两集播完,意犹未尽,各种想象剧情,及至第二日太阳升起,便开始期盼暮色降临,每一天,仿佛就为这剧情而等待。那时大人们对此剧也甚是热衷,有时候停电了,便集结一群人跨界去嫁到斗南的邻居姑姑家看,我便是铁粉之一。
剧中有江南七怪,各有各的绝招,那时,我和同学文比较要好(其中大半的原因可能因为班主任是我堂婶,我们便常互相串门。文爸爸曾经当过老师,妈妈是个美丽白净的四川女子,她妈妈也经常给她穿裙子戴发箍,打扮成公主一般的人。)。文比我大两岁,她有个弟弟和我年纪相仿,常跟着她,所以,在她的领导下我们组建了阁巷三怪。我们常常在我家门前的大空地上舞刀弄剑(所谓的刀无非是木板,剑无非是竹片或木棍),在稻草垛间埋伏,立志要行侠仗义,匡扶天下。有时也在他们家后院议事,他们家后院仿若四合院,住的也基本是他们家的亲戚,院中央有一口水井,边上长满青苔,看上去很有年代的样子,站在院子中间,有时莫名感觉有一种庭院深深的恐惧感。
少年的时候,迷上武侠小说,常常在做家庭作业的时候放在课本下面偷偷地看(为了让我有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姑姑们嫁出去之后,阁楼便成了我一个人的房间。),及至母亲端着热气腾腾的夜宵进来,我就把课本放在上面。那阵子,学业成绩出现滑坡,母亲也略有察觉。母亲不识字,但是她会看封面,她说封面上有人的就是闲书。我开始跟坐在后排的同学玩,周末晚上跟她们出去混,我觉得,这种日子远比读那枯燥的书做那机械的题有意思多了。在我年少的心里(当年我虚岁六岁读一年级,五年制,初二时也就如今六年级孩子的年纪),跟不用功的同学在一起仿佛是令人骄傲的事情,跟他们东家混西家玩就像很江湖一般。那时的我,觉得用功仿佛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仿佛用功就是笨的代名词,仿佛智商受到侮辱般。我跟母亲说,我不想读书了,我要去学裁缝。母亲掐灭了我的这个念头,她告诉我,我的出路只有把书读好。于是,她限制我外出,没收了我的闲书,同学来找我玩的时候还故意回说我不在家。我只有继续坐到书桌前,做着那一道道机械的题目,写着那一个个死记硬背的英语单词,背着老师布置的课文,与那些同学相忘于江湖。
读师范的时候,看三毛行走江湖,投身撒哈拉沙漠,便很神往草原或者沙漠地带,那时,很想毕业后到西北或者新疆支教,苦于当时没有这样的政策。毕业时,本来是想去林洋的,各种工作都差不多的时候,忽然不想走了,于是,留在了阁巷。谁料想,这一待,便没有再挪。这些年,行走在乡村田野,置身乡音乡情,看阡陌纵横,鸡犬之声相闻,家家门庭开放,邻里间相互照应,门前小径屋后小河竟成了我的江湖。然而,听闻人家援疆的信息,看人家援疆的经历,偶尔,心还是微微动。看到大漠戈壁的浑黄一体,大漠孤烟的悠远,长河落日的余晖,茫茫草原的无垠,长江的奔腾,黄河的滔滔......我还是有仗剑天涯的蠢蠢欲动(年少中毒太深)。可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家庭责任老人孩子总使我一次次梦醒。
梦里仗剑走天涯,梦醒执笔绘年华。一个平凡的女子,在平常的日子里,偶尔做一些不着边际的梦。或许等我老了,就可以背着行囊,做一个白发的行者,踏遍江河湖海,阅尽异乡风土人情,圆一个年少江湖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