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很长,长到你不知道它的起点,更看不到它的终点。人生却很短,短到总有太多太多的愿望来不及实现,而结束的时刻却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也许是老年人的通病,我不愿意过多的去思考未来,却对回忆过去情有独钟。
今年9月,映秀湾电厂迎来了它50岁的生日,而我与映电也相伴了50年。50年的岁月,是一段不短的时光,回忆过往,岁月模糊了记忆,而唯有三棵树,在我过往模糊的记忆里清晰依然。
一棵,是家门口的梧桐。
我是“映二代”,小时候家住在映秀“土建”。那里为什么叫“土建”,我一直搞不太清楚。我天生方向感极差,那一排排形制高度相似的被称为所谓“蒙古包”的圆顶平房,一度成为我童年的噩梦——放学后我经常找不到回家的路。
很小的时候我是在河北老家跟奶奶一起生活的,到了上学的年纪才回到父母身边。对初来乍到的我来说,那些房子都长得一模一样,我的家完全没有一点儿辩识度。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对家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了,也摸索着找到了回家的路标——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从此再也没有为找不到家而焦虑了。
那棵救命的梧桐树很高,树冠也很大,在很远的地方就能一眼看到。特别是春寒料峭的初春,蓝色的梧桐花突兀地开在一片黑黢黢的馒头状的屋顶间,常常让我感到莫名的欢喜。
这棵梧桐树不仅是家的方向,更带给我无尽的快乐时光。
在我记忆中,从来没有过复习功课的印象,除了写作业,童年的记忆永远都是关于玩耍的。那时候没有电视,更不要说手机了。夏日晚饭后,住在“蒙古包”里的人们都会搬出小板凳,坐在家门前乘凉,而我家门口的那棵梧桐树下是最受欢迎的地方。有着诺大而密集的梧桐叶的树冠,犹如一把大伞,在热度不减的夕阳中硬生生的开辟出一大片阴凉来。大人们在这片阴凉里聊天,小孩子们则不知疲倦的四处疯跑。而我,最喜欢的莫过于靠在母亲的怀里,仰望着插入天空的梧桐树,似懂非懂的听大人们聊天。
第二棵,则是住院部窗口的玉兰。
我进厂参加工作的地方是在职工医院。记得那时候的医院,不但内、外、妇、产、儿、口腔等各科一应俱全,还是整个映秀地区唯一可以做手术的医院,毫不夸张的说,那时候的映电职工医院在映秀、耿达周边老百姓眼里的地位,不亚于现在成都人眼中的华西。
那时候医院病人多,工作很忙。我最喜欢的事则是忙里偷闲的站在二楼住院部办公室窗前看那棵或花繁、或叶茂的玉兰树。
玉兰树是个很奇妙的树种,开花的时候不长叶,繁花落尽,才是叶茂之时。医院院子里种了好多棵玉兰树,而唯独住院部窗前的那棵长得最为高大茂盛,花也开得最多最大。每当住院部窗前盛开出一大片洁白的时候,我就知道,又一季的春天来了。
第三棵,是老办公楼前的樱花。
映电的老办公楼座落在家属区门口,自从公路对面的新办公楼投运以后,大多数办公室都搬到新办公楼,只剩下总务处仍然在老办公楼里,因此显得冷清了不少。尽管新办公楼修得很漂亮,然而,每天下班以后,我依然喜欢在老办公楼前的花园里散步,因为那里开满了粉嫩粉嫩的樱花。
2008年春天,老办公楼那里的樱花开得格外的好,记得我还专门在开得最繁盛的那株樱花前照了像,镜头里一切是那样的岁月静好。
然而世事难料,之后不久发生的一场8级的大地震改变了所有。512那天,天崩地裂,厂房损毁,房屋倒塌。曾经朝夕相伴的好多同事、朋友,在这场灾难中不幸逝去,我那天因为恰好轮休在都江堰,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后来,当映电震后恢复重建的第一台机组恢复发电后,我到映秀“故地重游”。却发现整个映秀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正如再也回不去的过往,我又再一次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棵梧桐树早已消失不见,玉兰树和樱花树也没了踪影。我知道,它们已经湮没在逝去的岁月里,成为我记忆的标签了。
今年映电50岁,而我也52了,可以说我是与映电共成长。如今我已老去,而映电却在一代代映电人不懈的坚守、传承和创新中焕发着生机,依然活力无限。
都江堰集控中心办公楼门前的银杏树,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转黄。四季就在这黄绿之间更迭,而时光也在这黄绿之间流逝。我常想,这些银杏树是否会成为我下一个岁月的记忆标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