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县城一大型陶瓷厂转到家附近一大型鞋厂转眼已三个月有余。

虽然鞋厂没有陶瓷厂收入稳定，（陶瓷厂每月3700——4000，没有一天假，三班倒，每天雷打不动八小时。鞋厂则根据订单的多少，每个月或多或少都有几天假，听说夏天假更多，平均每个月扣除社保，医保和失业金只能挣两千多元。）工作轻松，但鞋厂没有陶瓷厂由于机器轰鸣，发出的噪音，相对来说工作环境要好一点，而且是长白班，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最重要的是离家近，家里有人开门开窗，每天换气打扫，开炉做饭，增添了烟火气，同时也改变了之前庭前屋后杂草丛生的面貌。

因此，家附近有很多农家妇女，小媳妇在这个厂里打工，也有的在本工业园其它工厂工作。然而最近，由于天气变冷，经常麻雨纷纷，偶尔还夹杂着雪粒，加上年关将近，家里打麻将的氛围越来越浓，一些人陆续辞工。

昨天下班后，我直接回了离我家只有几里路远的娘家。我们娘家那里田土广阔，人口众多，人户居住密集，而且打牌赌博风气盛浓，大家戏称“小澳门”。吃过晚饭，我和母亲到邻居家的麻将馆坐坐，一来想烤烤火，二是麻将馆闲散人员多，大家聚在一起拉拉家常。

由于我们去得早，麻将馆老板全家和一些下午打麻将的顾客正围着壁炉热火朝天地吃着火锅，喝着酒。还有一些其他的乡亲坐在那里闲聊。大家看到我，就问我是在县城陶瓷厂好还是在这个鞋厂好。我说我认为各有千秋，只是县城陶瓷厂，工资高些收入稳定，也没有鞋厂手工劳动那么累。于是大家都说我不该回家，在这鞋厂平均才2000多块钱一个月，还不如打一场大一点的麻将干脆。

然后他们又谈起娘家之前和我在一个鞋厂做事的几个妇女和几个小媳妇最近都辞工了，今天下午她们都在麻将馆打麻将。她们都说天气又冷，厂里又没有空调，工资又低，流水线又开得像飞机一样的快，八个小时不停的忙活，没有搞手。我听了不知说什么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是母亲悠悠地说:“那么多人辞工了，我家红女还在那里做，她负担重没办法呀。”我听出母亲的话语里有心疼我的意思，便说:“哪个工厂都有人出出进进，有人辞工并不意味着这个工厂有多不好，多做点事对身体又没有影响，有什么关系呢？其实在厂里上班并不冷，我每天一去就先把棉袄脱掉，外面换一件工衣。”于是又有乡邻附和着:“每天打牌也不行啊，没有钱别人也不愿意和你玩，像她们一样，平时上班，放假了偶尔打下牌就很好。”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今天早上一来到工厂，坐在前段一起做事的有好几个都是娘家附近的乡亲。我们一边做事，也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有的说:“这鬼天气，人家在家里打牌，烤火，我们却在这里卖冻肉。”

有的说:“每天起早贪黑，才挣几十百把元钱，还当不了别人牌桌上的一个炮。”

有的说:“等年底领了年终奖后，我们都集体辞工，另外找一家工厂工资高点，轻松点的工厂，这里又累又没钱。”……

我看了看她们，笑着说:“我也不说这家工厂有多好，但我并不认为像你们说的那样一无是处。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态在这里打工。

你们想想又轻松工资又高的工作我们到哪里找？我们既没文化又没技术，还大部分都是40大几的老妇女。

我们那时候年轻做女孩的时候，不都是背着行囊到广东上海等地流浪着打工，那时候工厂少，家乡根本谈不上有工业园，连临时工都没得做，农产品又廉价，还要缴纳高昂的农业税，也就是那种有力气无处使的状态，因此年青人出门打工的特别多，每次春节过后，那些工业园草地上一睡一大片出门求职的人。特别是男孩子，没有什么文化，又没有一技之长，一般是很不容易进厂的。

年龄稍微大一点，就更不好找工作，既使开后门进了厂，在厂里和那些青年人也不合群，被他们看不起。特别是结婚后有了小孩再到外地去打工，看到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子，眼泪会情不自禁地溢出来。

每年年底和春节过后，火车站黑压压满是人，站队买票脚都站麻，高峰期买张票要站几十个小时。火车站高音喇叭不停地呐喊:‘南下民工团在这边排队。’工作人员拿着电鞭巡查，看到插队人员或扰乱秩序的人就用电鞭抽。火车上挤得没地方站脚，甚至还有踩死人的现象。

我们流落他乡，被统称为‘外来工’，是受当地人歧视的外地民工。

当时一般每天都要工作12小时，甚至更多。有时还得加班，大多数工厂都是两班倒，哪像这个厂每天8小时长白班，一般还休星期六星期天呢！

而且只身在外，孤独得难受，特想家里的亲人，一股浓浓的乡愁无法挣脱。那时总想，家乡也像广州、深圳、上海等地一样建许多工厂，我们能在家乡找份工做该多好啊！

而如今家乡有了好多工业园，出门打工的人越来越少，我们每天可以回家，在家里吃饭，每天都能吃上自己种的绿色蔬菜和水果，无污染无公害。而且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多幸福啊！

特别是我们厂，天天上长白班，又不用倒班，下午下班又早，那些年轻媳妇晚上可以陪孩子写作业。而且星期六星期天一般都有假，可以陪伴孩子，也可以做家务，多好啊！”

一会儿临场发挥，长篇大论。于是引起了一些工友的共鸣，他们说我的这番话，使他们想起了从前好多好多事，确实如我说的一模一样。

“还是红姐记性好。”有人感叹道。

是呀，像我们这些农村妇女，家里没有本钱或没有头脑自己当老板，像这样打一下工，既能兼顾家庭，又能挣点小钱，还可以减少因在家闲得慌而总去麻将馆打牌带来的许多负面影响，何乐而不为呢？

（此文写于2018年12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