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褪去蝉鸣的聒噪,夜幕像一把遮天蔽日的伞,夜开始寂静而悠长。
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散场,儿子告别伙伴我们走在微光的胡同里,他稚嫩的言语透露出对四季的无知和阅历的肤浅,“爸爸,现在是秋天了吗?那冬天呢?那春天呢?”,“过完秋天是冬天,过完年以后是春天。”
儿子在秋风中奔跑,在秋风中“舞剑”,活泼生动,剑气撩动梧桐,树叶飒飒作响,乌云紧紧催归。
躺在床上,月色透过窗打在儿子脸上,他无忧无虑,头埋进妻子怀里,脸颊稚嫩,温柔可爱。秋风掠过窗台,窗帘摇曳着月光,惬意不外如是。
窗外一闪,闷雷滚滚,远处的车声显得急促,我躺在床上困意全无,微闭着双眼,用朦胧的耳朵去聆听夜的变化,感受秋的生命。窗外的雨檐传来滴答的雨声,虚虚实实,我的情绪开始起伏,雨却故意撩拨,来而不来,去而不去。云边闪耀,天空惊雷,像夏与秋的较量,丝丝光芒透过眼幕,雨连成线,滴滴答答,路灯下的雨丝透着晶莹,浸入泥土,浮尘落地,人心入梦。
梦里回到故乡的田野,河水充盈,鱼虾肥美,水草丰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记忆,父亲穿着雨衣,卷起裤管,眺望着田里的积水,母亲在屋子里纳着鞋底,屋顶上露着雨,叮叮当当的打在地下接水的盆子里,院子里的水缸满溢而出,缸壁上一只蜗牛紧紧的缩进壳里躲避秋雨的冲刷。菜园的豆角架歪斜在墙上,马齿苋郁郁葱葱像一株株水草在积水里冒头,石榴树的老根泡在水里,新枝头的果子七零八落,月季花也在秋雨中耷拉下头,不再娇艳。
夜再深,窗外的雨急促不休,夜不寂静,像指挥的乐章,轰隆的大鼓带动基调,各色乐器尽显其声,叮叮当当,滴滴答答。我被无边的风包围,我被无边的雨浸润,妻儿睡得好甜,儿子的手搭在妻子的脸上,他的梦一定是跟母亲在踏水,是坐在母亲怀里轻轻摇曳。妻子满脸青春,气息平静,她的梦一定是爱情和丈夫的肩膀。我眨了眨眼,再一次沉醉在夜雨中。
我顶着雨骑车走在放学的路上,凉爽透彻,车轮溅射的泥水打在身上,来往不尽的伙伴、同学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在身边走过,有打着伞安静的女子,有穿着雨衣低头前行的少年,脚上的鞋子灌满雨水,呱嗒呱嗒的响,每个落汤鸡一样的少年,都在雨中找到了童年。
夜过半,雨不断。夜雨朴素,像听一首民歌,人心纯净,来自草原的琴声,来自高原的辽阔,来自乡村的寂寥和远山的清新,妻儿睡梦正酣。
娃娃你睡觉觉
山上下来个老道道
脑上戴个那草帽帽
身上还系个那草幺幺
哎
嗨 呀 咿 呀
-贺国丰《睡觉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