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子的酒,都在等待一碟花生米

1

豆浆配油条,西红柿炒鸡蛋,方便面就该下调料包,中国人的设定里就默认喝酒该配花生米。

正是这个设定,闹出不少笑话。

发生于南宋的《射雕英雄传》里,黄药师的弟子瘸腿曲三在小酒店里给杨铁心烫了两壶黄酒,送来一碟子咸花生。

杨铁心当时肯定非常感动,因为花生明末清初才传入中国,金老爷子让他提前三百年就吃到了。

花生在中国的历史并不算长,但轻而易举地就征服了中国酒徒,花生米下酒也成了文人标配。

郑板桥(郑燮)好酒,在范县为官时,从田野中视察归来,总要在老乡家就着花生米喝两碗烧酒。

为官勤勉、清廉如是,所以做起人来也理直气壮,曾说“燮爱酒,好谩骂人,不知何故,历久而不能改。”——我知道自己喝完酒就喜欢骂人的毛病,但也不准备改了!


2

为什么一定是花生米?

在“吃哪(China)”,最先考量的肯定是口感——“食之有味”是最高原则。

花生米的香脆口感不仅能大大提升吃货们的愉悦感,花生浓郁的香气还能对酒香进行弥补。嚼着花生喝酒,酒的刚烈化解在了花生米富含油脂的柔情之中,酒香会在口腔中扩散到最佳境界。

为什么歪果仁喝烈酒喜欢加冰,加水,加各种饮料,中国人什么都不加?

因为他们喝酒不下花生米。

酒和花生米已经是绝配,根本不容插足。

饮酒后,一般的味道也很难再调动味蕾,下酒菜应适当选重口味的。

像花生这样浓郁厚重的香味,才能在酒香中脱颖而出。

和一个中国人绝交的最好办法就是,请他喝酒,别备花生米。


3

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喝酒时每每要多花一文钱买一碟子茴香豆佐酒。

绍兴人下酒,茴香豆是首选,花生也是标配。

鲁迅在另一篇小说,《孤独者》中写道:“我”去访问魏连殳,“顺便在街上买了一瓶烧酒,两包花生米,两个熏鱼头。”

茴香豆与花生一样,油脂含量高适合下酒。油脂消化需大量水分,而酒精消化会产生大量水分,两者相遇能加速酒精代谢,让人更快清醒。

如今绍兴仍有咸亨酒家,店里还有茴香豆出售,只是柜台前再无穿长衫的人。

其实,再好的酒都会对肝脏造成一定负担,而花生富含蛋氨酸则有强健肝脏的功能。

同时,酒精也会影响人体蛋白质的代谢,造成蛋白质的缺失, 而花生的蛋白质含量高达12.1%,可以说是喝酒补药。

一边作死,一边养生,也算是中国人特有的智慧。


4

中国人做事还都讲究“道”和 “意”,写诗是,画画是,喝酒也不例外,花生下酒就恰好满足这点。

一开始喝酒总是夹一粒花生饮一口酒,渐渐地,就想拿勺子舀,酒到酣处,就恨不得端着碟子往嘴里倒了。

所以,花生这种小巧圆润的下酒小食也是绝佳的酒量鉴定器。

你要是举着筷子半天都夹不上来一粒,那就是醉了。

适可而止,是中国人喝酒的道。

除了检测酒量,最重要的是,花生米“经吃”。

鲁迅有个“花生政策”:家里迎来送往的客人太多,其他食物一会就吃没了,一来二去,迅哥儿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于是就摆上一碟花生,发现能撑好半天。

饮酒时,一次一颗,抿一小口,也不易醉,所以花生米还有个别名,叫“陪到底”。

和大口吃肉喝酒不同,花生米天然有种气质。

就像金庸和古龙笔下的人物。

金庸的江湖是大气的江湖,喝酒多是群饮,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喝酒亦不啻多让。

他笔下的主角都是天生的领袖,侠之大者,却少些人情。

你能想象乔峰抱着一坛子酒,在群雄面前,娘唧唧地夹花生吗?

陆小凤能。

古龙笔下的江湖,没有英雄,没有时代,放浪形骸,“人性”才是主题。

一壶酒,一碟子花生米,是洞穿人世的悠然。

这就是中国人喝酒下花生米的“意”。

金圣叹临死前告诉刽子手:“豆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

其实,他是想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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