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节辱命是对人格的侮辱,也是对人的意志的打击,人在任何时候都会遇到这种屈节辱命。即使是在家里也是难免。人为什么会感受到屈节辱命,就是人的自我意识,这种自我意识是对自己是谁在别人那里的认知,可是许多屈节辱命是虚假的,是人的自我意识的幻觉。在别人那里,自我实际就像感受到别人一样,都是一些根本不在意的存在,别人也会不在意我。
只是因为自我意识的显现,自我觉得自己是一种明明白白的存在,这样才会感受到别人也会像这样在意我,实际不是。别人不在意我,只是我在意自己,这样的人更在意屈节辱命,也很容易被屈节辱命。当儒家自命为君子,为士大夫时,才很容易感受到“士可杀不可辱”,当不在意自己时,恰恰符合别人不在意自己,这样就没有什么屈节辱命。
太在意自己是一种病,因为自我的高度重视,这样自我才能形成自我的意识,才能形成“我”这种不实在的幻觉。实际上佛家说“无我”,自我是自我意识的偏执,这种偏执导致一种虚幻的东西扭曲成为自我,这种自我实际是自我的幻象,人们把这种幻象看成是自我,谁对这种幻象有危及,就是自我感受到的屈节辱命。越是自命清高的人越是容易被侮辱被损害。把自己看得适度,不过度夸张自己,则适合这个社会。因为拔高自己的那种自我意识是一种幻觉。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会被漠视和不在意,那么“我”为什么如此不被漠视和在意?
这就是不公正的。出于“一般性”的层次,人最容易不被侮辱。也不会感受到过度地屈节辱命。西方文化很不在意屈节辱命,即使是想布什总统那样被人用鞋子打,他还是耸耸肩,接着演讲。也没有对打他的那人打击报复。他甚至把英国女王的名字在演讲时读错,他也一笑置之。中国人在儒家的思想影响下,即使是一般人对屈节辱命也是嫉恶如仇。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种锱铢必报的心理是从自我意识的过度放大得来的。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种自我意识都会逼着男人做出对自己的错误认知。实际上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是脆弱和难以承受的,也就是说,人许多时候很需要自我解嘲,需要幽默。中国人的幽默精神很少,就是因为过度把自我看成是杰出伟大的。
这从对幼儿的教育就开始了,对幼儿中的男孩子就是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这样教育的孩子在长大之后就很虚伪,即使是自己撑不住了还是掩饰自己的脆弱。许多老百姓也因为自己被屈节辱命而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都是因为屈节辱命。孔子也不要人怨天尤人,更加使人虚伪,实际上抱怨是对不平的疏泄,摩西带领大众出埃及时,大众遇到艰难就抱怨摩西,那时我们守着锅吃肉,现在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忍饥挨饿。这是自然的。
为什么人在屈节辱命中不能抱怨?抱怨可以疏泄屈节辱命感。可以怨天尤人。因为人是这样的平凡。中国人把男人看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如果是一种夸张和幽默是可以的,但是真要把谁看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错了。这种自我意识是错误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没有那么大的意志。
所以,适度的自我意识是必要的,那么人第一是要有平凡感。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平凡,这不是错解人,而是恰如其分地解释人,就像我们看见平凡的别人一样,自己也是平凡的。这样就不容易感受到屈节辱命,也会过敏被屈节辱命,就像我们对别人也不在意一样,别人也一样不在意我。这种认知是正确的,却不是那些自我膨胀的人所喜欢的。一些人就喜欢把自我夸大其词,也喜欢给别人戴高帽子。
实际这种人都是吹牛皮的。这种人也最容易感受到屈节辱命,也最容易对自以为是的侮辱大打出手。由于对自己的错误认识,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不在意也是屈节辱命。在狄更斯的小说中,一个绅士进到一个饭店,那个服务员竟然不认识自己,他就感到极大的屈节辱命,大骂服务员,我是叽里咕噜,你是名人,你难道不认识,这是狄更斯的幽默。
中国的小说中塑造了许多不能被屈节辱命的人,林冲落难到梁山伯,在王伦的下面干事,他一直感到屈节辱命,结果借故杀了王伦。英雄气短,英雄更容易感受到自己被侮辱。把自己看得很高的人常常被屈节辱命。俗语说,将小将小,天下走了。谦卑的人对屈节辱命毫不在意。
就东西方的文化而言,孔子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耶稣是一个谦卑的人,孔子说,士可杀不可辱。耶稣说,谦卑的人有福了。这就是文化的差异。不能认识自己是别人根本不在意的人,自我膨胀的人,总是在错误的自我意识中。学会谦卑需要认识自我,只有把自我看成是平凡人的,才能不在意别人的侮辱。实际上许多侮辱是自以为是,实际上别人也没有故意。不过是自我敏感而已。
自尊心过度的人最容易感受到屈节辱命。甚至自杀。这就关乎心理学了。人从平凡而具有伟大的趋势,这是对的,但是不能说先规定自己是伟大的,谁会在幼年就是伟大的?中国人喜欢给圣人制造出生时龙凤呈祥的假说,一开始就是伟大的,这也是错误的。耶稣降生在马槽中。是木匠的儿子。这却是真实的。
我们从伟人那里看到是平凡,却在平凡的人那里看到不可一世的虚荣心,这到底是为什么?人的认知可能最终还是认识到自己的平凡而已。佛祖也是平凡的,老子也是平凡的,返璞归真,耶稣也是平凡的。那还有谁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