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能手站在苹果地头看着十亩果树在早晨的雾气中水灵灵地站着,又大又红的果子浑身也是水滋滋的,就像那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漾出的那层胭脂红般美丽。“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啊!”,张能手看看这棵树又看看那棵树,心里愁啊!
张能手不叫张能手,原名叫张壮荣,今年都六十了,张能手是大荣村里人送的绰号。大荣村地处裴庄乡西边,是一个只有五十户的小村庄,但这个村子全部种植苹果树,每年苹果产值在全乡挂头名,是苹果种植的大村。每家每户多的有十几亩苹果树,少的也有三四亩,其中就数张壮荣家种的多产值高,卖的价钱好,村里人过来请教的不断,就送他一个绰号“张能手”,这个名字叫着叫着,原来的名字就没落了,没有人叫了。张能手知道这是村里人抬举自己,每次都喜滋滋地答应着。
这两年,张能手愁啊!每到丰收果商少还不出价,苹果的价是一个劲地跌!
每到苹果开花的时候,张能手真是乐,那成片的白花花海一样盛,张能手蹲在地头,用手撮起一撮土,用手指捻着,看着满树的花,脸上笑得,去地里的时候都猫着腰,生怕碰掉了一朵。晚上躺炕上,对康子妈说:“今年花太稠,要找人疏花。工钱还是去年的价算”旁边的康子妈闭着眼睛说:“不行了,今早我问门口疏花的建明媳妇了,工钱长了,一天八十。”张能手立马坐起来,叫道:“啥?涨了?那我们自己干。”康子妈拍拍张能手的腿,说:“梯子都上起来费劲的,咱俩怎么把十亩地都干完,最后还不耽误了功夫。”张能手一听不吱声了,去年摘果子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伤了腿,连着几天提框子没有好好休息,腿落下毛病,平时不碍事,就是不能爬梯子了,一抬腿生疼。
一晚上张能手没有睡好,耳朵是嗡嗡地响。“但愿今年能卖个好价钱,给儿子把房钱给还还,给孙子垫上一部分上幼儿园费用,康子在外面挣死工资不容易,老妈也八十了,要攒些钱应急,自己夫妻两个也六十了,快干不动了,也要攒些钱……”,这些事情绕在张能手的脑子里,根本没有睡意,早晨刚五点,张能手就起床去了地里。
张能手的十亩果树地,就靠他们老夫妻两个。儿子康子在外地上班,平时很少回家,根本指望不上,媳妇也跟着儿子去了外地,前年刚买了房,孙子在那边上学,也不回来。还有一个闺女倒是嫁在镇上,可也随着女婿去了北京,也指不上了。老两口还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亲守着偌大的院子,冷冷清清的。平时家里有个重活啥的,靠门口人给帮忙。苹果地里的活平时就靠雇人,疏花、施肥、套袋、撕袋、摘果一样缺不了雇人,冬季剪枝张能手不放心别人也是心疼钱,就靠自己一个人在地里剪,年前剪上一半,年后剪一半。平时地里活忙,多的时候雇十个人,夫妻两个一人领五个,家里八十岁的老妈给凑合着做饭,半路康子妈回去给帮忙做。康子妈腰不好,干的多了就疼的得躺好几天。一年光工钱就得两万多,加上袋钱、肥料、农药乱七八糟的就得四万多。这苹果要卖不上价,一年落不下多少,何况后面还有那样多用钱的地方。
晚上吃了饭,邻村一家过白事,张能手和本村几个人就过去帮忙照应去了。晚上九点才回到家,急忙给康子妈说:“咱们村喜子的苹果订出去了,一斤一块八,一筐还得吃三斤。”康子妈皱了眉头,叹着气说:“今年的价怎么还是这样,次果几毛走?”张能手说:“六七毛吧!到时看有没有人要。明天我去问问,看有果客嘛,到咱家地里看看,得赶紧订,不然价一落,又白干一年。”
这几天每家苹果都红了,地里没有什么活了,可村子里比任何时候都紧张都忙,人们一堆一堆聚在村口或地头,低声讨论着,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有人过来就立马停止了讨论,空气有些压抑,陆陆续续有人的苹果订出去了,其他人有些慌乱。张能手一出现在村头,人们都聚过来问苹果订了没有,什么价。张能手摆摆手,打个马虎眼,就去自家地呆着去了。早晨的时候去年一个果商花子给张能手打电话了,要过来看。张能手蹲在地头,看着自家地,等着。张茂荣大哥过来和张能手蹲一块,拿个烟抽着,“哥,你果咋样?”张能手问。“还不是那样,卖不上价,昨天有个果商过来看了,给出一块七,我没有卖。晚上的时候王侯家一块六毛五给订了。”张青动了动蹲久的腿。“咱们村的人都憨了,咬不住价,这价一直落。唉!咱们也没有办法。”张能手无奈的摇摇头。“也不能怪咱村人,没有人管这个,都怕价落,吃了去年的亏。现在猛子地有果商看哩,听说才给出一块七,还要吃三斤。”茂荣说。张能手立马站起来,“啥?猛子果子今年比我家都好,果面又光红度又大,价钱怎么那样低?”张茂荣拉了拉张能手,示意他蹲下,“小点声。猛子也不愿意,能咋滴?他不愿意,你不见猛子地头有站着人,晚上就有人找过去了,有人愿意。好了,你别操心别人,赶紧把你的订了。好了,我得回去了。明天有人过来看我的,到时你过来帮忙看着点。”张茂荣说完,站起来,活动活动腿,骑着电摩走了。张能手心里有些气愤,自个蹲地头看着满果园的红彤彤的大苹果,心里一点高兴不起来。
“叮叮……”手机响了,张能手赶紧接上“好的,好的,我就在地头呢!你过来吧!”果商花子要来了,张能手心里立马又腾起希望,把手在屁股后面擦擦,焦急地站在地头看着。
这个果商花子是去年就订的自己家苹果,张能手人豪爽又好客,加上苹果也好,和花子相处非常好。花子去年走的时候就说今年还要自个家的果子。远远看见花子来了,张能手迎了出来,“大老远过来了,回家吃个饭再看吧!”“张哥,不行,没有时间。赶紧先看果子,等着装车呢!我今年专走外贸果,你的苹果又好,去年在市场上销路很好,今年我又过来了。”花子拉着张能手,热情地说。张能手心里有些激动,眼圈有些红,自家苹果有个好人家了。花子到了张能手地里,往前走了一截,蹲下看了看,围着树转着看,嘴里不住说:“好果子啊!好果子啊!”,回到地头就给张能手说:“张哥,我今年专走外贸果了,给你订一块九,你也知道这两年市场价都上不了两块,你觉得怎么样?我不吃那三斤。”张能手顿时心里云开雾散,那愁一阵风的刮走了,握着花子的手“行,就这样订了。就一块九,规格还按去年的走。”花子从包里掏出五千给了张能手,“这是定金,三天以后我过来装车,你赶紧摘,时间紧,不能一边摘一边装了。”张能手伸手接过五千,小心装裤兜里,拉着花子的手说:“走,回家吃饭去,你嫂子饭快好了。”花子摆摆手,笑着说:“张哥不嫌我价低就成,不去了,还得赶紧回去准备装车的事情,隔壁村现在也正装呢!我得赶紧走。”张能手没有再阻拦,又送了一截,才又返回地头。
张能手这次没有蹲着,站在地头,看着阳光下那闪闪发光的苹果地,眼圈红的湿润,眼泪流下一行,赶紧伸手擦了,捏捏兜里的五千块,一块九的价钱虽不能和以前两块二三的时候比,可在这两年也不错了,没有白瞎了我这一地好苹果啊!张能手伸手从树上摘下一个又大又红的,张嘴想咬一口,又没有咬,看了看,“还是给孙子留着,他喜欢吃大的。”张能手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