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又转学了。
这已经是他小学以来的第四次。
每次帮他收拾书包，我都觉得像是在给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准备行囊。
拉链合上的声音，像一声轻微的叹息。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我拍了拍那个鼓鼓囊囊的书包，它像个吃撑了的士兵的背囊，里面装着崭新的教材、未拆封的文具，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名为“重新开始”的希望。儿子站在门口，影子被玄关的灯拉得细长，安静得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这画面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人心里发涩。小学三次，初中安稳了三年，如今高中开学不到一个月，我们又站在了这条熟悉的起跑线上，只是这次，是他自己拼命争取来的。
下午面试时，他坐在我对面，背挺得笔直。当校长温和地问起转学原因时，我喉头一紧，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嘴边。他却抬起头，目光清亮，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之前的学校很好，但我觉得，这里更适合我追逐我的目标。”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一个被动接受安排的孩子，而是一个为自己的航道争取舵手的年轻人。我忽然意识到，我或许一直理解错了。他不是一个被命运抛来抛去的皮球，每一次转学，也许都是他笨拙却又坚决地，在浑浊的水流里，为自己摸索着那块能勉强垫脚的石头。
车子在新学校的林荫道旁停下。他深吸一口气，自己背上书包，那个动作里有一种我不曾见过的郑重。他走向那扇陌生的、气派的大门，步伐不算快，却异常稳定。晨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我一直以为是我在推着他走，为他寻觅一个个更好的“起点”。直到此刻，望着他独自前行的背影，我才恍然，或许我才是那个一直被引领着的人。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生活从来不是寻找一个完美的起点，而是无论从哪里开始，都要学会自己站稳，并向前走去。
那个背影，不再属于一个需要我处处铺路的男孩，而是一个正在练习独立行走的、真正意义上的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