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久远的时光被岁月的尘埃覆盖,往事已矣,还有谁愿意去回忆故土,还有谁会唱起童谣?
我的故乡,钢铁取代了水稻,工业和城市,开启了它的时代。偶尔午夜梦回,我依昔记得有人站在梦境的甬道深处唱起那些陪伴我成长的童谣。
梦的可怕就在于,醒来之后,它还在持续,我认出了那个唱童谣的女孩,当她跟我一对视,梦就倏然醒了,她的脸碎裂般的消失,迅不可捉,临去一暼,留存在我的记忆里。多少年了,我身上潜伏着一种奇怪的性情,每当欣喜或大悲,我总以悲凉的视角去看这世间事。
有时,我仔细的端详它,像凝视祖辈们那古老的灵魂,是因了什么,用什么来表达人生的喜悦与哀愁?
当我朝着越来越深的岁月走去,一路上,丢失的东西太多;
而固执倔强存留在生命里的东西让我心存疑惑,虽然这里面没有刻意的成分,当某种性情特质病疴一般的存在,我深信我对它的依赖程度。我先是丢掉了农民出生的本原质朴,接着丢掉了来自小地方那特有的怯懦与卑微感,最终丢掉了“故乡人”三个字。
一个只身去成都谋生,在两头切断的时空里,未来无着,孤独伶仃的感觉浸透了每一个夜晚,我抱紧自己,心里反复有乡音在唱:“从此就是一个背井离乡、万里漂泊的人,从此就是一个人……”乡土的颤音,字字泣泪,犹如在耳,想来竟一语成谶。
一路走来我毫无察觉,仿佛与生俱来,当我再次审视一直伴我多年的故乡,我才突然意识到,这条隐藏在性格暗处的特质,是一个最真实的表情,带着酡红的醉意,蹁跹地高蹈在隐秘世界里,完成一个人的自恋与抒情,以及我耻于提及的孤独感。
我居然当众在醉后唱起了这故土童谣,“昨晚你那唱的是什么,那么怪异的腔调?像是哭诉一般……”有人事后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