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鲁迅先生的经典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我当堂布置了一道作业:雪地捕鸟这段文字,总共不过70个字,连用9个表达动作的词,把雪地捕鸟的系列活动生动而有层次地表现出来了,没有可有可无的字句,试写一个游戏,表现系列动作,注意用词准确,不超过100字。
哪里想到就是这样一道简单的练笔题,竟然把孩子们难住了。
从小被家长送到各种培训班,琴棋书画各种技能,不过是为了把孩子武装成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孩子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识都是别人告诉他的。“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孩子对鸟儿自由飞翔的艳羡。“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如果没有欣赏,听在耳里的就是聒噪。“还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会’啪’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字里行间渗透了孩子好奇逗乐的心理,在他眼里这简直是一个奇妙的玩具!人迹罕至、杂草丛生的百草园,之所以成了鲁迅儿时的乐园,是因为在这里,他通过自己的探索,认识了自然的神奇,生命的妙趣。
想想我的童年,虽然物质极度匮乏,因为有了各种各样游戏的陪伴,现在想来也是趣味无穷。清明不到,冻土未开,我们就开始在阳坡弯找寻一种叫麻麻的植物,铁钉,铲铲,只要能插进土里,都可以是刨麻麻的工具。天气转暖,万物复苏,杨柳青青。折几枝杨柳条,做成柳笛,技艺高超者也能吹出一段像样的曲子。夏日炎炎,却是最适合玩游戏的。女孩子们三五成群找一片阴凉地,几枚石子,就足以展开一场你来我往的斗艺。抛、按、扫、接,须臾间,石子在指掌间翻飞腾挪,像我这样的手残党,只有做观众的份儿,但也看得趣味盎然。男孩子如果不去下河扎猛子,摸鱼捉虾,就会搋一抔胶泥,捏泥人,捏各种小动物,小玩意儿,或者做一个碗状的物件,往地上一甩,看谁甩的窟窿眼儿大,对方要将炸开的窟窿眼儿用自己的泥巴补上。
游戏的意义没人关心,反正大家玩得不亦乐乎。滚铁环和抽陀螺,都需要自己动手制作器具。脸盆大小的铁环,需一个曲棍来驾驭,才能顺溜跑起来。陀螺是用木头刻的,锥形一端要嵌一颗滚珠,陀螺才能转起来。抽陀螺的鞭子很讲究,要长短适中、有弹性,缠在陀螺上,“唰”的一下,放在地上,把握好时间,再抽鞭子,否则陀螺头重脚轻很难转起来。而且,抽陀螺需要特殊的场地,只有光滑的水泥地和冰面上才能抽陀螺。冰面上最有技术含量的游戏要数滑冰车。冰车要用结实的木头做座驾,两侧跟冰面接触的一面要裹上光溜溜的铁皮,要想在冰面上自由滑动,还得有两根装了铁棍的木棒助力。这时候,滑了冰车的男孩子们在村外的冰面上,你追我赶,笑声响彻了整个乡村原野的上空,抖落了多少冬天的寂静!
帮妈妈剪窗花,纳鞋垫,那是姐姐们的事。胆大的小姑娘偷了妈妈的碎花布,做几个四方的布袋子,里面装了谷物,玩一种像魔术的游戏。有单手的,有双手的,多的可以三四个袋子在双手间交换翻飞。也有人拿了家里做羊皮袄子剩下的边角料,寻一个铜钱儿,缝成毛毽,装上鸡毛,找个避风的地方踢毽子。不占场地,不考虑季节的游戏可能就是捉中指和解勾勾了。
其实,我小时候玩过的,看过的游戏,远不止这些。说起这些,想想现在的孩子,真是可怜。当他们辗转于各个辅导班,只能通过图片和影视作品来提升所谓的素质时,事实上我们早已剥夺了他们接触自然,认识这个世界的权利。世界在他们眼里,只是考试的知识点,那我们又怎能要求他们有足够的热情来善待自然,敬畏生命?家长呢,只不过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多一项技能,何错之有?
鲁迅说,游戏是孩子的天性。没有游戏的童年是可悲的,失去天性的孩子是可怕的。那么,是谁偷走了孩子的游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