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漫长的等待
时间在电话那头似乎无关紧要，可对安杰来说却至关重要，他觉得自己必须提醒一下对方。
“还在吗？”
“在的，马上就能找到。”
“好吧。”
“啊！在这里！有一个电话号码，你记一下好吗？”
“谁的号码？”
“当然是发这则启事的人。”
“好的好的！”安杰迅速从桌上拾起一只圆珠笔，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把一串号码写在自己胳膊上。
“都记清楚了吧？”
“都记好了。”
“好的，那么再见。”说完这句，对方就挂了电话。安杰有点疑惑，为何要这么多的中间人呢，直接联系不是更好吗？
突然，电话又响起来，安杰毫不迟疑的接了起来。
“喂，还是你吧？”又是刚才那人的声音。
“对，还是我。”
“刚才忘了告诉你，要在中午一点半到两点之间打电话过去，不然联系不上喔。”
“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照做就是了。”
“哦。”电话再次挂断。
大概的意思安杰全都明白了，他心里的疑问似一座高高耸起的小山，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起码现在得不到，必须等到明天中午，打通手臂上记着的号码，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杨万青失神的靠在椅子上，他的心不在这里，大概早已飘去某个过去的时刻，他又一次记起他的妻子，之所以说“又”，因为他的这辈子，从没走出过妻子离去的阴影，二十七年了，他还活在里面。
“爸，我们得到一个号码，明天中午才能打。”安杰觉得必须尽快把情况告诉杨万青，他看起来比自己难过的多。
“那就等到明天中午！”杨万青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看也没看安杰一眼，他的表情坚硬又刚毅，就像将要为谁赴汤蹈火似的，安杰从没见过他这样，平日里那个软弱颓废的他去哪里了？
“我现在要赶回去，明天必须上班，号码留给你，明天中午过了一点半就打过去。”安杰近来总是请假，他已经再也找不到请假的理由了。
“你打吧，既然是找你的。”杨万青没有说下去，可是顿了顿，他又开了口：“我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如果是你母亲的话。”这句才是他的真心话，怨恨和欢喜，要先说哪一样呢？
“好吧。”安杰迟疑了一下，也只好答应了。
“你租住的房子还能多住一个人吗？”杨万青问这句的时候，倒是认认真真的看了一回安杰，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长成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之前他还从未仔细看过。
“应该能。”安杰心里惊了一下，父亲可从没去过他租的房子，两年多了，一次也没去过。
“那我收拾收拾，你等一下。”说着就起身走开了，留下安杰不知所措的站在屋子中央。
这是第一次父亲从心里上离他近在咫尺，安杰很不习惯这样的感觉，甚至在心里还有些抗拒，他期待父亲能突然改变主意，但他自己从没想过拒绝。
终于，他的期待落空了，当杨万青提着一个大袋子从卧室里蹒跚的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再也无法改变，他不得不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现实，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他们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杨万青在锁门的时候又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咳嗽，那声音再次刺痛了安杰的耳膜，这次回来，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声音，安杰隐隐的有些担心，可是每当面对杨万青的时候，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这算是一种关心吗？如果算，那他还是爱着父亲的，虽然他从没恨过他。
夜黑的一塌糊涂，没有一丝月光的晚上，连鸣虫也停下了，寂静的夜，漆黑的夜，连广阔田野的轮廓都望不见一点影子。他们一句话也没有交谈，各有各的心事，这会儿，安杰失神的望着车窗外空无一物的黑暗，杨万青正痴痴的盯着前排座位的后背，他们连看一眼彼此都没有。杨万青一扫平日的颓废和低沉，竟一脸的刚毅，这是从没有过的，有没有可能这才是正真的他呢？安杰不知道，那时他太小，还记不得父亲的样子。
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或许将会迎来一个狂风暴雨的白天！
一路上无话也就罢了，就连到了安杰的屋子里，他们仍旧没有一句话。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就像提前商量好似的默契合拍。看到对方做的选择，再调整自己的选择，这是安杰在这个“家”里至小到大的行事准则，他们没有沟通，全凭看着做。安杰觉得该亲自发条信息给史小倩，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夜很长，床和沙发的距离并不远，他们都能听到对方频频翻身时的响动，甚至连短促、深重的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见，可他们还是没有说话，他们之间无话可说，两个人都这么觉得。
上班，这是每个人都逃不开的宿命，就算你的事儿十万火急，那么也得等到下班再去做。安杰的事儿还不致于十万火急，但是这比十万火急还令人难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平时热爱的工作，这会儿在他眼里却变成最让他痛苦的事。好不容易从八点挨到九点，又不得不接受还有四个半小时的等待，每隔几分钟他都要情不自禁的看一次表，他的心里就像有一堆火焰不停的往上蹿，马上要烧到他的喉咙、他的眼睛、他的头发！他自己不仅无法立即扑灭，还要让这烈火再烧上几个小时。早晨还没过一半，他已经感觉头脑发胀、精疲力竭。
这该死的上班！他在心里狠狠的骂道。
这可是他从小就想做的，而且现在依然热爱着的事情啊！可是此时此刻，这工作对于他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放学的铃声，就是他的救赎，他像个孩子似的奔跑起来，从教室到办公室，从办公室到上车，从下车到家里。他不想在学校打那个电话，整个早晨他都在担心小李会不会来找他，他怕的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