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特意跑了个远,回老家陪陪年迈的父母唠嗑唠嗑。再美名其曰过一个蹭父母吃喝的中年生日。
今天,父母却临商量说请我去外面吃。
姐姐帮选了一个大气上档次的湘菜馆。
菜馆里点菜方式,是看菜样品,看中便伸手拎一枚牌子,放进服务员手上精巧的小提篮里。
鱼肉鸭鸡、小菜粉条、湘菜美食,家乡味十足。
我开头点了一钵炖豆腐,姐姐嗤之以鼻。
嗳!豆腐这道菜,民国风始,老百姓是相当有情结的呀!
看看朱自清笔下的豆腐:
“小洋锅”(铝锅)白煮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嫩而滑,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
锅在“洋炉子”(煤油不打气炉)上,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黑,越显出豆腐的白。
这是晚上,屋子老了,虽点着“洋灯”,也还是阴暗。围着桌子坐的是父亲跟我们哥儿三个。
“洋炉子”太高了,父亲得常常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
我们都喜欢这种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巴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
大文豪关于豆腐入寻常百姓家的味道,已然入木三分。
而我们70后的生活经历,从小,谁家会缺少对豆腐的回忆?
儿时,一家桌上的肉几乎鲜见。
而在冬天的某个下雪天,回到家,炉子里炖着豆腐,热气腾腾的。
母亲会把豆腐放在掌心,用刀划成三角形的薄片。锅里放一点点油烧热,再把一片片豆腐双面煎至金黄色,炖在炉子上的土钵里、撒上葱花。
带着锅巴焦色的豆腐片,在沉闷土色的钵里咕噜咕噜声中,和我一起,等着爸爸下班,姐姐放学,全家一起举筷晚餐。
那时候的日子啊,清淡,却也有百般的味道。
走着走着,头就白了。
我那壮实巧手的爹娘,眼前已是步覆蹒跚,耄耋之年。
这人间烟火,若只是如豆腐般的纯白,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