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晚西安起风了,10点30多,小G才从手术室出来。
第一件要解决的事,是给他找吃的,而且是清淡的。因为等了一天手术,从前一天的下午6点就没让吃喝。
问护士:“可不可以吃方便面,那种清淡的方便面?”
她说:“才做完手术,还是吃点清淡的吧。你出门向右,一直走,有家24小时营业的地方,应该有粥。”
我顺着她指的路,右拐一直往前走、往前走。很快就遇到个瘦骨嶙峋的老乞丐,坐在地上翻看谁送他的鸡爪,缺掉的门牙很尴尬。
我没有多的钱财,又不想直接走掉,哪怕是一块钱,也想有个递给他的动作。
只为让他知道,深夜路过的人,有人看见他有人在意他,并且不在意他的乞丐身份是真还是假?是落难还是职业?
又或者我有点难过,觉得他若真乞讨,处境就未必比我好。那瞬间,我利用了他的更难过,下意识用这种对比给了自己力量和安慰,所以得表示个意思,不然不好意思。
其实当时的我内心惶惑,在心里问了几次:命运的洪流你到底要将我们推到哪里去?
没人回答我,我便将这个提问忘记了。我不在意答案,我只是随便问问。
回想手术室大门打开那会,看到小G垂头无力坐在椅子上时,我想:好吧,终于出来了,一会就可以吃饭了。好吧,这次没有全麻,可以不用推着床,可以不用找人抬到病床上,可以不用躺六小时才让动……
我变得如此冷静又现实了吗?大概是因为不致命吧。但是那天,因为结果不尽人意,我们按道理是想哭,可我们不会哭。我们学会了骗自己: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骗到信以为真,无懈可击,然后继续温和相伴,安静同行,若无其事。然后一切,就真的好起来了。
当我走到护士所说的店铺时,“24小时营业”几个大字是真的,但店铺却没有这样做。它们骗人,骗人走了那么远,又空手走回去。
2.
回去时,绕着医院转了一圈,走了很长一段,饭店全都在打烊,越走越觉得荒凉。路上起了风,情侣挽紧手臂,一副相依为命的样子。
我没有从前瘦,一个人也走得很安全,并且因为无意压马路,所以很快超过他们。
最终也没买到合适清淡的饭,最终还是买了两桶清淡的方便面。
刚进病房,头顶上的灯一声闷响,我打了个颤,屋里黑了下来。
已经11点多了,没人管了吧?同房病友说:“借着外面的灯,早早睡算了。”
我没死心,跑去找护士,护士表示太晚了,她只能打个电话试试。
试的还算成功,修灯人很快来了,只是一个灯他修了半小时多。
于是小G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吃方便面,同病房的小朋友和他爸妈坐在走廊椅子上打瞌睡,我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给修灯人递工具,递新的灯管,按开关……
灯修好后,大家都累了,矫情感叹的力气也没有了。小孩爸爸坐在小凳子上靠着墙睡,小孩和妈妈各自侧身睡,我和小G各自侧身睡。
医院着实小气,床也舍不得大一点,不考虑家属陪同人员如何在他们的病房生存下去。又好像故意这样,要是陪同的人太柔弱,陪上一夜睡不好,第二天也倒下了,正好方便:用他们家的药,用他们家的医生,给他们家钱……
好在我并不柔弱,没让他们得逞。
手术第二天,办了出院回了家。接下来,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使劲给自己催眠就行。现实中照医生的叮嘱做,精神上,照明亮的意念做。
不听不想不说坏的,也或许,小半生过来了,没有什么是最坏的,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
当然,如果祈愿的力量足够强大,迎来的终归是光明的那一面多些。
毕竟这些年,彼此受的身心摧残够量了。
【文图:萱小蕾,笔名漠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