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灰色的,弥漫着浓浓的不知名的雾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心情也是灰色的,心脏似乎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的攥着随时都可以爆裂。
韩楚兮站在没有光亮的楼道里,死死的盯着那扇门,她没有勇气去敲门,好像门后有一只一直在窥视她的怪兽,只要一打开就会扑面而来将她吞噬。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看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了的雕塑。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这个时候的她,实在是无暇顾及别人怎么看,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一直在争吵,“冲进去,冲进去,怕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不顾及别人感受,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你却要一个人痛哭在一个个无眠的长夜……”
“你别听他的,回去吧!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将自己变成一个怨妇,变成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不要再去纠结黑与白、是与非、对与错,让那些折磨你的爱与恨统统都随缘而去吧!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韩楚兮拖着麻木的身体,心里揪心的难受,有种说不出的酸楚,顷刻,有一滴晶莹的泪,划过眼帘,悄然滑落。“是呀!我不需要去挣扎那所谓爱情的枷锁,也不需要去探测余下的没有价值的悲伤,何必在乎那个不在乎自己的人,最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顾瑾墨提着一个垃圾袋惊愕的看着她,说话的声调尖锐的有些刺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你在跟踪我?你不是答应我不会找洛瑶的麻烦?你究竟想干什么……”
在他连珠炮式的追问中,韩楚兮觉得真是可笑,原来在他心目中是这般的在乎那个女人,而自己呢?在他心里早就变得如此不堪。看她什么都没有说,顾瑾墨更加的躁怒,“和我下楼,咱们出去说,快走、快走!”他一边说,一边拉着韩楚兮的胳膊要往楼下走。
“你害怕了?”韩楚兮笑着问到,看着顾瑾墨这张越来越陌生的脸,她的心中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凄凉,那种深入骨髓的疼,伴随丝丝忧伤深深地潜入心底掉落,犹如掉在结痂的网上,想要拼命挣脱,却越结越紧。
原来自己和这个所爱的男人真的是走的太远了,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原来真的不仅仅只是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冲动,更是一份深情和疼惜。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呢?还要将自己卑微到什么程度呢?
顾瑾墨如临大敌般的看着韩楚兮,声音似乎出现了一丝颤抖,“韩楚兮,我都说了,咱俩的事情能不能就咱俩自己解决,不要牵扯到洛瑶。都是我的错,是我缠着她不放的,真的不是她的错……”
“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只怪我自己当初瞎了眼!”韩楚兮冷冷地说道,转身下楼,留下顾瑾墨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出了楼门,她还是没有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一个人影闪出,冲着她微微一笑,那是怎样的一种得意的笑,一个胜利者俯视着的笑。
韩楚兮挺直了腰板大步的向大门口走去,那早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有点看不清楚脚下的路,她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不能摔倒,不能倒下!不能让他们看见我的眼泪,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狼狈……”她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把手心抠出血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小区门口,怎么坐进了车里,只知道在坐到车里的那一刻起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
又是一个无眠的黑夜,茶几上凌乱的酒杯无声地诉说着寂寞。子夜,风肆意的吹着头发,意凉,韩楚兮站在阳台久久不想回屋,思绪不停的宣泄,内心在浓浓的夜色里痛苦的挣扎,左右突围找不到可以逃脱的缝隙。
真的觉得很无奈很累了,但却早已习惯假装坚强,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韩楚兮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心一如既往的空荡,梦一如既往的遥远,点点灯火在远处被温暖点燃,而影子却拉长了她的寂寞。不想再去过分地苛求自己,不想再有太多的奢望,既然爱情的天平不偏爱于我,又何必硬要去强求呢?
是呀,每个自强不息的人,都曾无处可依过;每个看淡情爱的人,都曾至死不渝过。曾经如此辛酸地爱着一个人,爱得如此无力,如此无助。但也总会有忘记这段爱情的时候。那我的爱情还有什么不能忘记的呢?我不想把“忘记”付与时间,因为它太过于漫长,我将会将它深埋在心底不再回味不再记起。
爱是人世间最伟大的发明,它让人世间最欢脱的灵魂,落地开花,飘香四溢;爱亦是这世间最痛苦的根源,它让这世间最纯净的心灵,层层蒙灰,不见天日。韩楚兮在少女时代也曾是巧笑倩兮的模样柔情似水,不然顾瑾墨又怎会苦苦追求不罢不休,婚姻与现实生活耗完了她所有的灵气和温柔,一颗心似乎也跟着坚硬了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女汉子的味道。
由于顾瑾墨的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生活的所有寄托和希望,都落到了她的肩上,逼着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她自觉无人可依傍,只能独自挑起重担,迫不及待想要找些盔甲来武装自己,哪里还顾得上对他言笑晏晏?温柔自然便成了夫妻间的奢侈品。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因为他而所做的一切改变,竟然成了他要弃她而去的理由。
无情的现状、迫切的处境、赤裸的现实,猝不及防地打她了一个狠狠地耳光。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婚姻里却有着一个人的溃不成军,在徒劳的感伤背后,是繁华与落寞的耿耿于怀。生活就这样,一个瞬间就会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往往分不清孰是孰非!明明说好永远的,不知怎么就散了,一个转身或许就是一辈子!
韩楚兮曾以为,她和顾瑾墨的爱情就是现实版的童话故事,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永远不会放手彼此的,就像自己喜欢的那首歌里唱的一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所谓的完美的爱情早就已经支离破碎。
原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放手的,所有的哀伤、痛楚,所有不能放弃的事情,都不过是生命里一个小小的篇章,以至于在爱情里所受的苦,也都不过是一块跳板,它在促使自己更加坚强。
她也终于明白了,女人从来不是谁的附庸,那些通过别人获得的安全感更不是真正的安全感,真正的安全感,是任何时候都可以自我负担。好在一切都来得及,时光是那么的短暂,趁还来得及,一定要不留遗憾地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回忆是逆流而上的帆,坚持和放弃总在一念之间,韩楚兮独自一个人回到了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校园青青,梧桐依旧,故人容然却已不再。在这场婚姻的刀光剑影中,她输了爱情、输了自己、输了一直为之奋斗的初心。
也许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柔软的东西耐磨,而太过强硬的东西易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几乎让韩楚兮失去了所有的所有。岁月最是无情,挥动着锋利的刻刀刻出一个陌生的男人,换走了当初暖心的白衣少年。
现实最是无义,当男子憧憬着一个女人的身体的时候,就关心到她的灵魂,自己骗自己说爱上了她的灵魂,唯有占领了她的身体之后,他才能够忘记她的灵魂。
而女子将自己交付于一个男人的那一刻开始,鱼水之欢的后面是一辈子的相依相伴,渴望的是一生灵魂与身心的水乳交融。所以,如果女人用爱情毁灭一个男人,最多毁灭他的爱情信念,而男人用爱情毁灭一个女人,就可能会毁灭她的全部,包括爱情,包括人生。
韩楚兮落寞的坐在当年他们最喜欢的咖啡店里,这里的老板已经换人了,一切不复以前的样子,自己喜欢的卡布奇诺也不再是以前的味道,橱窗外车水马龙,人们脚步匆匆的来来往往,面容冷漠,无暇顾及身边所发生的事情。
是呀!这个世界早就变了,只有自己还停在往昔的温柔乡里,黯然得凭吊自己的爱情,感情原本就是一场赌博,押上一切的那个人注定输得最彻底。
柴米油盐的琐碎磨平了所有的热情,于是爱情便在平淡的细碎中滑脱,挣脱了彼此的纠缠,惊叫着翻转着固有的章节,进入了新的故事。它飞快的旋转着,不愿落下,逃离逃离,就这样终结了纯白年代的美好,用一抹灰的悲凉完美的谢幕。
婚纱店里新人笑颜如花,幸福四溢,一如当初韩楚兮和顾瑾墨的模样。纯白的婚纱、纯白的心、纯白的感情、还有曾经纯白他们。
韩楚兮清楚的记得为了能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顾瑾墨整整加了一年的班,还另外兼职了一份工作,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她心疼极了,悄悄地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顾瑾墨,终于在婚礼的那一天她披上了自己喜欢的那件洁白的婚纱。
那时候的韩楚兮是幸福的,看着朋友们羡慕的眼光,她觉得遇见顾瑾墨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因为在那个年代,能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婚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大多数的姑娘在婚礼上穿的婚纱都是租来的,而顾瑾墨只因为试婚纱的那天自己多看了几眼,就把那件婚纱披在了她的身上,那时候的她是他唯一的公主。
她轻轻地笑了,这世间最是人心浓,最是情爱苦,而人们却甘之如饴的就这样浸染于其中不愿离去。爱如繁花,更像一瞬灿烂的烟花,尽情绽放过后恍如落叶般碎了一地。
这个城市变化的太快,韩楚兮找不到他俩当年租住的那个小屋。新的小区里工人们如火如荼的工作着,她有些微微发愣,那个小小的屋子里曾留下过多少他们幸福的笑声,可是它也如他们的爱情一样,居然在无声无息中消失在这个城市里。
往日的一幕一幕如老电影一样在她的眼前掠过,她仿佛看见了顾瑾墨一边皱着眉头吃着自己烧糊了的饭,一边竖着大拇指说我媳妇做的饭就是这么与众不同,手艺就是这么的出类拔萃。看见了顾瑾墨拿着被染了色的白衬衣,无可奈何的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发笑着说,媳妇呀我要拿你怎么办呢;看见了那一天他兴奋的冲自己大声的嚷嚷“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看见了他小心翼翼的拉着儿子的小手蹒跚学步;看见了......
韩楚兮释然的笑了,幸福曾经来过,也许爱的价值仅仅只在于它的本身,而不在于它的结果,即使是曾经被爱过也是一种幸福。他曾是她的白月光,她也曾是她的朱砂痣,只是在时光的磨砺中一不小心变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
韩楚兮就这样一个人走过了他们曾经留下过幸福记忆的所有的地方,她哭过、笑过;无奈过、欣喜过;黯然过、释然过......终于明白遇见过心爱的人是件幸运的事,他也曾是一个爱过自己懂过自己的人,不管他有多少能力,也曾总是把最好最多的留给了她。
在最好的日子里,也曾是她在闹他在笑,也曾无底线的包容着她的情绪和缺点。不过是谁也无法预料到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终会离去,两颗心注定会有一天会变成单数,爱无法一个人来成全,更无法回到最初的位置,即使再纠结、再痛苦,也要学会放手,接纳现实,接纳不完美的生活,这才是幸福的最大秘密,而不是去控制生活,去控制那个不爱自己的人。
有句话说的好,人生最糟糕的并不是失去爱的人,而是因为太爱一个人而失去了自己,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回到家里,韩楚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顾瑾墨打了一个电话“找时间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既然爱情已经在婚姻里消失殆尽,我现在选择放手,我想说的是我们以后不可能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我们也无法做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毕竟还有一个儿子的存在,做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吧,就当我们从未遇见过!”
没等他回答韩楚兮就挂了电话。原来一切都是这么容易和简单,爱情里开出的悲伤的花不是得不到,而是舍不得。时间回不到开始的地方,对于已经错过的或许不用再试着去挽留,爱不过是一指流沙,亦会苍老在华年里,爱的过于卑微,伤的只有自己。
当喧嚣的世间融入岁月浩渺的烟波里,那残留于记忆的温柔或许也是一种幸福,毕竟它也曾温暖了她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