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是赵宋王室最有艺术细胞的皇帝,文艺天赋又全又精,事实上,赵佶在十六七岁即已以其艺术成就驰名大宋王朝。而他二十岁左右,即在书法上已独创大名鼎鼎的瘦金体。
瘦金体曾受薛稷和黄庭坚的影响,但后来自辟蹊径,独树一帜,笔势飘逸,如冲霄鹤影,高迈不凡,掠水燕翎,轻盈无迹。瘦劲而不纤端,整而不板。特出于钟、王法度之外,与褚、虞、颜、柳亦不相伴,即南唐李煌的“金错刀”,也不能专美于前。这种楷法,以骨气风神取胜,一点一撤,笔笔都见功力,雍容典稚,正好和他的工笔花鸟画十分协调。故赵孟頫曾说“所谓瘦金体,天骨道美,逸趣蔼然,细玩之,信不在李重光下,诚足珍矣”。
赵佶 听琴图 绢本设色 51.3cm×147.2cm 北京故宫藏,画面居中抚琴者黄冠缁服,道士打扮。右边一人戴纱帽着红袍,低头沉吟,若有所思。左边的一人戴纱帽着绿袍,拱手端坐,抬头仰望。作品构图简净,人物举止形貌刻画生动传神,衣纹线描劲挺,树石器具描写工致而不呆板,着色浑厚而不失清丽。图中场景简练,抚琴者背后青松一株,藤萝攀附,松下有竹数竿。前置太湖石一尊,上有鼎形器物,中插花一枝。方形高脚案桌上放着一个薰炉,香烟袅袅。右上角是瘦金体“听琴图”三字,左下是宋徽宗“天下一人”画押和印玺。正上方有蔡京写的一首题画诗:“吟徵调商灶下桐,松间疑有入松风,仰窥低审含情客,似听无弦一弄中。”此画的作者有人认为是宋徽宗亲笔,有一部分学者认为是画院学生代笔。清朝的胡敬在《西清札记》中提出画中抚琴者正是宋徽宗本人,并且认为穿红色官服者为蔡京。
吟徵调商灶下桐,松间疑有入松风,仰窥低审含情客,似听无弦一弄中。
赵佶画艺冠绝古今,不可一世。邓椿在《画继》对这位艺术皇帝的艺术水平的评价是毫无保留:
于是圣鉴周悉,笔墨天成,妙体众形,兼备六法,独于翎毛,尤为注意,多以生漆点睛,隐然豆许,高出纸素,几欲活动,众史莫能也。
徽宗皇帝,天纵将圣,艺极于神。
宋徽宗画像
宋徽宗画像
对比了宋徽宗画像,两人相似度极高。赵佶写实功力了得,不会出差错的。确认过眼神,画中黑衣人就是赵佶。
赵佶 芙蓉锦鸡图 绢本设色 81.5cmx53.6cm 北京故宫藏,这是一幅教科书式的完美画作,图中芙蓉盛开,随风轻轻颤动,蝴蝶翩跹,引得落在枝上的锦鸡回首凝视。构图精绝巧妙而不淫奇,锦鸡羽毛斑斓华贵,造型推敲有度,用笔考究,刻画精到细致,用笔果敢、有力。锦鸡的羽毛则用细碎的笔调勾出其质感、层次和生长方向,密而不乱。用色丰富但不杂突,在鸡的面部和颈后羽毛上铺厚薄不同的白色,有提醒画面的作用。颈部的黑色条纹明亮,腹部朱砂亮丽灿烂。眼睛神情专注,两只翻飞的蝴蝶是全图动的部分,轻盈灵巧。左下的菊花玲珑又精致,与宽大舒展的芙蓉叶形成对比。画幅右上以瘦金体题“秋劲拒霜盛,峨冠锦羽鸡。已知全五德,安逸胜凫鹥”。右下书款“宣和殿御制并书”,草押书“天下一人”。手续很全,是赵佶亲笔无疑。徽宗留下“已知全五德,安逸胜凫鹥”的诗句,教化意味浓重。鸡在中国向有“德禽”之称,《韩诗外传》载:“鸡有五德:头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者,信也”,其文武兼备、仁勇俱存、信守专一的性格为世人所激赏。
题咏同为其题画书迹中之精品。全诗共二十字,笔画劲利,字字精彩,无一懈笔。
在后世美术史论家笔下,对宋徽宗的艺术成就绝对不乏激扬推举之辞,张微《画录广遗》讲:
徽宗用意兼有顾、陆、荆、关、李、范之长,花竹翎毛,专徐熙、黄荃父子之美。写江乡动植之物,无不臻妙。
这可是将他与绘画史上众多一流高手相比而他竟能掩有诸家之所长,不知道这评价中吹捧圣上的成分有多少,可谓登峰造极。
赵佶 五色鹦鹉图 绢本设色 53.3x125.1cm 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图绘一只鹦鹉,站立于杏花枝头的景象。五色鹦鹉,学名华丽吸密鹦鹉。此卷写实水平极佳,用笔细劲工致,设色浓丽丰富却不失清丽淡雅之气,画中的鹦鹉达到逼真的程度,立体感极强。整个画面的构图得当,疏密有致。这样高超的绘画技巧与徐熙黄荃相比也不在其下。《五色鹦鹉图》 更是蕴含了宋徽宗赵估的个人审美倾向,被誉为宋徽宗的“自画像”。
而赵孟頫在他的《花雀图卷》上跋道:
道君聪明天纵,其于绘事,尤极神妙,动植之物,无不曲尽其性,非人力所及。
“非人力所及”可见本身就画艺绝代的松雪翁对他这位先祖的艺术才情由衷的叹服。
赵佶 竹禽图 绢本设色 33.8cmx55.5cm 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这张画现在还在上博展出,大家有空赶紧去看真迹。图绘石崖伸出两根竹枝,两只禽鸟相对栖于枝上,用笔细腻工整,竹子的枝页、棘条都用色敷染而不勾勒,崖石的画法生拙质朴。此作与《腊梅山禽图》、《五色鹦鹉图》那种双钩细笔的画法有所不同,与《柳鸦芦雁图》、《池塘秋晚图》等墨笔画法也不一致。全画竹草崖石用写意画的方法处理,两小鸟用工笔画的方法绘制。画卷后面有赵孟頫的题跋:“道君聪明,天纵其于绘事,尤极神妙。动植物无不曲尽其性,殆若天地生成,非人力所能及。此卷不用描墨,粉彩自然,宜为世宝。然丛尔小禽蒙圣人所录,抑何幸耶。”
眼睛确实为生漆点成,隐然豆许!
“道君聪明,天纵其于绘事,尤极神妙。动植物无不曲尽其性,殆若天地生成,非人力所能及。此卷不用描墨,粉彩自然,宜为世宝。然丛尔小禽蒙圣人所录,抑何幸耶。”
元汤垕《画鉴》中赞宋徽宗道:
徽宗自画《梦游化城图》,人物如半小指,累数千人,城郭宫室,魔幢鼓乐,仙缤真宰,云霞霄汉,禽兽龙马,凡天地间所有之物,色色具备,为工甚至,观之,令人起神游八极之想,不复知有人间世奇物也。
赵佶 瑞鹤图 绢本设色 51cm×138.2cm 辽宁省博物馆藏,九百多年前的元宵节,大宋朝的京城汴梁举办了的盛大灯会,热闹非凡。正月十六清晨,宋徽宗收到一个喜讯——一大波仙鹤盘旋于京城上空,聚集栖息在宣德门,争鸣和应,盘旋往复,不肯离去。其时的北宋已经内忧外患,暗流汹涌。身为皇帝的赵佶笃行道教,内心是一直期盼祥瑞之兆来预示国运昌盛,安定朝野。古时此等仙禽都是吉祥和瑞应的代表。而宫门上空突现群鹤盘旋,徽宗得此消息大喜过望,于是欣然提笔,把这带有象征意义的奇景描绘下来,期盼这祥瑞之兆能国运昌盛。并在卷后记录了创作此画的来龙去脉。全幅布局有序,诗发画未尽之意,画作因诗更显圆满。书画合一的构成,一位帝王心中的祈愿与格局,尽在其中。此画一改传统的花鸟画置陈之法, 禽鸟与屋宇相结合,将飞鹤布满天空,一线屋檐既反衬出群鹤高翔,又赋予画面故事情节,大胆又富有浑然天成的意境。瑞鹤身粉画墨写,晴以生漆点染,映衬于石青色天色,宫廷建筑汴梁宣德门则设于画中的最下方,又将祥云布于上空。画中的瑞鹤与祥云萦绕飞舞,整个画面构图与技法精妙不绝,尽显祥瑞之气。画中群鹤曼妙的舞姿,刻画入微,栩栩如生。整个画面确给人一种祥瑞之气从天而降的感觉。但祥瑞也无法挽回日益衰败的国运,这个祥瑞根本无拯救转徽宗治下的破烂摊子,仅能做为一针强心剂给赵佶续个几年命,让其继续在声色犬马中沉醉而更无法觉醒。五年后金兵攻入汴梁,把此景所有的目击者和此图的作者一并掳到北方。
政和壬辰,上元之次夕。忽有祥云拂郁,低映端门,众皆仰而视之,倏有群鹤,飞鸣于空中,仍有二鹤对止于鸱尾之端,颇甚闲适,余皆翱翔,如应奏节。往来都民,无不稽首瞻望,叹异久之,经时不散,迤逦归飞西北隅散。感兹祥瑞,故作诗以纪其实:
清晓觚稜拂彩霓。仙禽告瑞忽来仪。
飘飘元是三山侣。两两还呈千岁姿。
似拟碧鸾栖宝阁。岂同赤雁集天池。
徘徊嘹唳当丹阙。故使憧憧庶俗知。
御制御画并书 天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