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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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浪就是无拘无束、调皮贪玩、放荡不羁的意思。即使是浪荡子,在山村里也是很宽泛的,你不是很听大人的话,你不愿做某些事,你比较贪玩都可以被冠上,因此也不具特别的贬义。贪玩、爱耍、少于顾忌,是孩子们的天性,哪怕生在饥荒年代,在贫困山村,在物质贫乏,生存艰困的情况下,但也并不表示就可以少了玩。尽管相比于现在五花八门的各种玩具,那时可玩的东西可说是少得可怜。但玩的劲头、玩的程度,玩耍带来的快乐却是一分也不会少。像在池塘边打水漂、溪滩边扔石头、钻草垛捉迷藏、老鹰捉小鸡、跳格子、滚铁环,还有上树掏鸟窝、捅马蜂、打水仗等危险性玩耍。如果没玩过、没玩到让人吃惊的程度,都不算是那时的山村小孩。我属于相对不“浪”的了,但也有玩出格之举,为此挨骂挨揍也是常有的事。

        比如盛行一时的滚铁环,因其好玩,且有一定竞技性,因而在农村流行了很长时间。玩得好的能花样百出,转环跳跃,上坡下坡,穿矮墙,过小巷,上独木桥等。当然,其前提是要有个好的铁环,那时,有个好的环而且又滚得好是令人羡慕的。为此,小孩子们各显其能,有的花钱请打铁师傅打,有的则是自己动手做,还有的就是动歪脑筋了。我曾经动手做过一个,用一根细些的铁线,先弯成一圈确定直径,然后以这圈为基准进行缠绕,三四股过后,铁环有了一定的强度,铁环就算做好了。环做好后,再用一段粗铁线,先弯成U形钩,再把长的一端按90度角折下,然后插进准备好小竹竿里,就成了滚铁环的推杆。自制的铁环可以玩,就是那铁线头不好固定,总留着个结头,滚动时不是特别顺畅,而且还容易变形。在玩过一段时间后,就不想玩那种的了。为此,也和村里许多小孩一样,打起另外的注意。家里有一个过年过节时做年糕用的大木盆,那箍盆的铁环是用扁铁条锻制的,平滑无接口,且大小又正好,因此,曾偷偷卸下一个拿去“疯神”了。结果自然遭到父亲的一顿痛骂!

    哪个少年不轻狂,哪个少年不“放浪”呀。我们那里还有真正的放浪,水中踏浪呢。彼时长乐溪,由于整个上游都是崇山峻岭,林密谷幽、峡长滩险,植被非常之好,流经溪水常年都是浩浩荡荡,清澈见底,沿岸村民直接在溪边浣衣、洗脚,直接挑水饮用。这条溪更是上天赐予我们这些山村小孩的天然玩所。虽然溪水比较凉,平时不让小孩下水,只在溪边沙滩上追逐戏耍,或到水边扔石子、捞小鱼什么的。等吃过五月节的粽子,便约定俗成,大人们开禁了,于是,整条溪上便荡漾着孩子们的欢乐。吃过中午的米粥和地瓜后,汗淋淋地来到榕树下,待汗水干后、身体凉爽了,就可以下水。这是乡下口口相传的规矩,身上有汗下水会得“风疾”,故大人小孩家都是谨守着的。游泳的场所在古渡口上方,水平流缓,这边有沙滩,对面有平缓大石壁,有深有浅,是最佳游泳戏水所在。大些的孩子会穿个大裤衩,小屁孩们则是把裤子往沙滩上一扔,光着屁股扑通扑通地往水里扎了。那时游泳有几种姿势,一是泅水,双手前划,脚往后蹬,有点类似现在的蛙泳,只是头部始终是抬起的,就是俗称的狗爬式。二是扎水,类似现在的自由泳,双脚打水,双手依次抬离水面往前划,以带起水花少游的速度快为佳。再就是眯水,即潜水,是当时水下捉迷藏或整人的常用方式。此外还有踏水、跳水等。大些小孩一般都是从这边游到对岸,各种姿势都会用上,就看谁游得快。到达对岸后,一般会爬到石壁上歇息一会再游回来,更多人会以石壁为跳台,玩双脚直立跳水,再潜水戏玩等。

        游不到对岸的就在这一边折腾,也是各种玩、各种骇,而最多的就是打水仗了。在打水仗时,如果够不着底,就要用到踏水技术。用双脚蹬踏,一只手配合划水,使身体基本保持垂直,另一手立起手掌快速前推,把水激射出去。可以多人对打,也可以一对多,直把对方喷射到自行退出为止。在戏玩中,一些大孩子还会捉弄小些的,如潜水到你身边,戳一下小屁股,捏一下小鸡鸡什么的,因此,溪中不时会传出阵阵的尖叫声和欢快的畅笑声。游泳玩水都没什么人教,就是在这种玩耍戏闹中学会了游泳。我不是学得最快的,只是比较幸运,同村的姑表兄,曾托着我的下巴游了几圈,之后就自己扑腾了。虽然是土鳖式的泳技,不得法也不规范,但浮水的基本技能是有了。若干年后,敢到江河湖海里去游一游、搏一搏,是得益于儿时这段经历的。

        最刺激的就是放浪了。夏天雨水之后,溪水会上涨,平缓的溪流也会波浪翻滚,这种情况,一般是不能游泳的。但总有人不甘寂寞,要去放浪搏浪。在游泳场上方数百米,有个“大坝”,是被两股溪流分割、包围着一个几百亩的沙滩岛,在大坝尾段两股溪水汇流处,有一段落差较大的滩,平时细浪绵延,下雨后,山洪时,便是水急浪高,一浪追着一浪,这就是放浪的地方了。在被人反复怂恿下,在看过许多人的放浪后,我也放浪了。先从大坝一边的支流下水,泅水到合流处,也就是浪涌最高的位置时,就要改换泳姿,用双脚踏水,身体直立,随着波浪起伏,顺流而下,才不至于被呛倒掀翻。漂到平缓处后游回溪边,再上去重复下一次。在经历过不止一次被呛到、被掀翻之后,终于熟悉了水性、熟练了技巧,此时再去放浪,便是十分畅快的了。让身体处于浪峰之中,任水流撞击、抚摸,昂起小头颅,挺着小胸脯,脚踏手划,顺流顺势,飘荡起落,可说是真正的酣畅淋漓!

    家乡这个泳场得天独厚。在放浪的急滩之下就是平潭,即使放浪中出了意外,漂到这里便可以自救或很容易获救。平潭水虽然比较深,但再往下百来米,便是更开阔的溪面,溪水被均分而成为浅滩,等于有了最后的安全保障。因此,小时候尽管有各种戏水,有危险的放浪漂流,但从来没出过事,更未溺死过人,因此大人们都能放心地让小孩们去玩。

        只是在溪里游泳和戏水的都是男孩子。那时女孩是不许下水或不让下水的。后来情况有了变化,也有些大胆的女孩穿着衣服下水了,只是都在平潭下方浅滩那一段,在妈妈或姑姐们浣衣洗菜附近戏水玩耍,印象中是没有与男孩一起玩水的。去年中秋回家时,拍了张村妇在溪边洗衣服的照片,并放到微信朋友圈。

      不曾想到的是,一位当年曾经随父下放到我老家的女神,用此称谓决非时下媚俗说辞,在当年,她们这些城里来的女孩,在我们这些山村小子眼里确如神仙一般。当然,几十年之后,女神现在也已资深,可她看到那照片后也不禁勾起了回忆。惊叹曾呆过的地方还保留着乡土原味,还有那么多人到溪边洗衣服。她还说,当年曾约过小姐妹,趁着夜色悄悄到溪里游泳。没想到还有这些事,女神出浴,这是何等福利啊,我们这些傻小子居然不知道!这当然是现时玩笑之语。当年,我们虽玩得很浪很骇,但对人情世事,犹其是男女之事,还是懵懂得很,清纯得如同那溪水一般。城里人、女神果然不一般,她们在闭塞山村开了风气之先,后来有女孩下水游泳,多半是受到她们影响了。自然,长乐溪上游泳戏水便不再是小男孩的专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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