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情书》女角中山美穗的不幸身亡又勾起了我二十多年前看这部电影的记忆,当时还写了一篇影评发表于时尚杂志《风采》上。尤其是与我写的另一部中篇小说《天堂恋人》的真实经历颇为神似和契合一一
《情书》与浪漫的终结
这是一座日本北方的小城,一座大雪覆盖的小城,一座刻骨铭心的小城……
渡边博子在一次祭奠亡友藤井树之后鬼使神差地给他童年的家乡写了一封信,意想不到地收到了回信—一天堂的回信,从此展开了一段舒缓而伤感的少年恋曲⋯
我是在一座无雪的南方之城看的《情书》,一部雪花纷飞的《情书》,心中涌起异样的悲情。那些日式小楼在我少年时代的故乡成群地排立在幽静的绿荫和花藤中,那样的雪,那样的街道在我的家乡比比皆是,那些古旧而温馨的室内景物轻燃起我寂灭已久的记忆的余烬⋯
为了探究那封蹊跷的天堂来信,为了追寻昔日恋人熟悉的踪迹,博子来到了这座雪花飞扬的小城,雪镜般的街道上惊鸿一瞥,博子恍惚目睹了另一个自我——那位天堂的信使竟是一位与昔日男友同名同姓的少女藤井树,从信中博子了解到他们是中学同班同学,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昔曰男友与这位少女藤井树和自己之间一定隐含着一种无法言传的朦胧的情愫…
日本青春派红星中山美穗同时扮演了渡边博子和少女藤井树,也暗示了这种奇特的移情。影片中几个玄妙的细节更强化了这种”隐三角“情恋。博子与少女藤井树虽然身在不同的城市却同时感冒,各自在暗香浮动的阴郁闺房辗转反侧:站在昔日恋人的小城郊外,博子泪流满面地向着远山(男友藤井树在一次登山途中遇难)呼唤逝去的恋人,这呼唤竟在少女藤井树身上得到神秘的回应。仿佛是昔日男友的灵魂在她的身上复活,爱接通了天堂与人间的邮路和两颗人世间
飘寂的心⋯
雪纷纷扬扬地飘着,从影片飘到现实,从异国飘到身边,从天堂飘到人间,走在昔日恋人生长的小城,他的气息和身影无处不在:铺满金黄落叶的校园小径,哥特式图书馆空旷而寥静的长廊,夕阳里下课的五彩人流……
如今初恋的情书已化做袅袅青烟,只有天堂的雪山依然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走在亚热带眩目的阳光下,九十年代的喧嚣平添了我莫名的惆怅……
《情书》对于现代男女不过是一个遥远的童话,情书也退化成一种被遗忘的爱情表达方式。一拨即通的手提电话,一张即刻起飞的机票,戛然地把浪漫简略成一场随时随地的惊喜,爱情正在丧失那份兴奋而焦灼的等待和绵绵的思念过程⋯
真不知道都市女性天天批评男人缺少浪漫的同时在追求一种什么样的浪漫,浪漫就是烛光中的生日 Party吗?浪漫就是情人节的芳菲玫瑰和甜心巧克力吗?浪漫就是婚礼上的欧式豪宅和进口靓车吗?就连那个演绎了无数爱情悲喜剧的林青霞也不过是以拥有私家花园、一池的玫瑰花瓣宣告了她浪漫的终结!
我无法想象经过减肥后的窈窕身材如何在雪花飞舞中驻足等待迟到的情人?那双昂贵的意大利皮鞋还舍得陪伴恋人走一段泥泞的雨中小路吗?
是不是在男友忘情的拥吻中也隐隐担心精雕细琢的新潮发式被弄乱⋯
看完《情书》,我为时下的时尚动物们悲哀,也为世纪末最后一批浪漫骑士正沦陷于琐碎庸常的生活细节悲哀一一情书安在?浪漫是否依然?
1999年《风采》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