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刘玄德，平生见事迟。——刘克庄
子曰：“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百折而不能改，暮年而不能摧，虽死而不能迫。行路哉多艰，其志哉坚如磐！
世言织席贩履之辈，善垂泣而德似伪之徒。然则，高祖子孙，岂无兴复之志？少有豪言：“我当乘此华盖。”游学于卢子干，投戎乎黄巾乱。因功有赏，因策而谪，是故流落草野二十有四年矣。弃官而奔，寄食谁堂，流离青幽徐冀报国尚无谋计。悲桓灵之败坏，恨凉将之逆忤。虽挽救而无得，亦决然而奔赴。
南驻荆州，突发凄然：寿已近乎五十，犹无能有成，手无寸功，足无寸土，岁月蹉跎，庸庸碌碌；是髀肉兮复生，马齿兮徒增，老之我已，薨之遽然，有志未酬，明日何服？是我之辈，可成大业乎？
及至景升病崩，适逢外有敌伺，内有龃龉，荆州易主。不忍当阳弃民，遂舍江陵坚固。孔明虽得，犹有奔波。北军盛况，孙刘焉抗。万一不幸，纵亡不避；苟侥天幸，以命报志。赤壁一炬而孟德仓皇，夺有四郡而始治地方。方得自勖，公瑾谋蜀。赖有天恩，能克蜀垣。初有疆土，年逾半百；子弟继亡，失魂落魄。恨不听言，夷陵损军；烟波回转，白日已曛。
立志无难，长志有缺；为事靡艰，止于百折。假使吾属以廿岁之佳龄可持志于卅岁、卌岁乎？一败而馁，一胜而骄，人情也。况玄德以区区之力而至知天命之时，离乡万里而未得成一事，颠沛海内而未可失其志，孰可曰易。其终据一隅以济大业，安唯雄姿杰出耶？惟其才德，又秉坚韧不拔之性也。
江雾蒙蒙，惟见日之隐隐兮神怅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