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孤独,这是宿命。
古人的孤独,柳宗元的“独钓寒江雪”和张岱的“余舟一芥”最让人震撼。柳宗元从少年成才,到为官锐意革新,最后失败被贬,异乡病逝。张岱从少时鲜衣骏马、无限繁华,到后来国破家亡、流离山野,唯余破床残书。他们都是从繁华锦绣走向孤独的终局。
今人的孤独,微信的开机画面最能体现,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即便我们拥有发达的网络、便捷的交通,好像人与人之间随时都可以联络,但很多时候,能陪伴并真正懂得我们的人能有几个?还不是要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
孤独此事,古今同理。
梵高割耳自戕、入狱、进精神病院、举枪自尽,他的孤独是惨烈的。张爱玲晚年寓居洛杉矶,没有家具没有床,不打电话不社交,她的孤独是凄切的。三毛在《明日又天涯》里写道,“……我坐下,擦擦我的口琴,然后,试几个音,然后,在那一屋的寂静里,我依旧吹着那首最爱的歌曲——《甜蜜的家庭》”,真是让人鼻酸的孤独。
我在做甲状腺切除手术时,是有生以来最深重的孤独,躺在狭窄的手术床上,一张张口罩护目镜的脸讨论着如何切开我的脖子,他们的声音一时很近一时又很远。麻醉师在我脚上打麻药,很快视线开始模糊,周围慢慢黑下来,最后是沉沉黑暗。之后五个多小时的时间是一片空白,我生命的律动掌握在一堆冰冷的仪器手中。模糊的意识没入巨大的孤独之中,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即便在平常的日子里,有时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头,却感觉周围的喧嚣很不真实,自己在熙熙攘攘之中孤身一人。有时明明亲近的人就在身边,却感觉有千山万水的距离,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对方的内心。
孤独此事,人人同理。
“你听说过有谁,在这世界上,不是孤独地生,不是孤独地死?”三毛的这句真是让人绝望的大实话。佛说,“父子至亲,歧路各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际遇,谁也不能代替谁,谁也不能一直陪伴谁。
父母终将逝去,子女也会长大离开,伴侣又有多少能最终白头并死同期?谁也不能永远参与别人的生活。
红尘路上,多少结伴同行的人最后都相继走散,那些没能兑现的承诺也不必埋怨,因为我们的人生终归是要一个人闯荡。
这世间,我们孤身一人来,再孤身一人走。
我们忍过孤独,挨过悲伤,中间有那么片刻的欢愉。命运这个熊孩子一直啪啪打我们脸,偶尔再给我们塞颗糖。为了这短暂的甜蜜,我们就必须忍受这世间所有的荒谬和不幸,好像总有些上当的感觉。可是自己上的当,打不死就只能上到底!
孤独本是人生的真相,想明白了这一点,对世事苍凉也就无须怨怼,即便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