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38)

上回书说到,祁东强与杨洪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杨洪是个练家子。两手相交时,他使了三分劲。他要试试,这位身材普通的长官,究竟有多大能耐。居然可以硬碰硬,一招半式,就把自己三个功夫最好的徒弟,打翻在地,全无半点还手之力。

祁东强呵呵乐着。一股巨大的力道顶了回来。杨洪稳稳神,又加了五分劲。像掌击铁块一样,五分劲上去,又有五分劲顶了回来。

杨洪暗道:“此人身形并不粗壮,一身横练功夫,确实了得。内力深厚,绵绵不绝。还有掌硬如石,铁沙掌的功夫,也不是常人可比。漫说四个徒弟,我自己也未必赢得了他。”

想到此,他抽出手。哈哈一笑。“长官请啊!”

天太热,又讲了半天话。杨洪端起茶杯,低头喝了起来。

“噗哧”,猛然间,缘来满满一口茶喷出,哈哈笑了起来。祁东强和无尘诧异地看看缘来,又顺着缘来的视线,向杨洪看去。这一看,两个人也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杨洪一张橄榄形的瘦脸。发稀。眉疏且淡。小眼睛,亮,眼神犀利。鼻子尖、挺,两耳招风。引人发笑之处,在脑后。一根鞋带,拖拉着,捆住了一小咎长长的头发。即像一根小辫子,还像一条狗尾巴。

如此一个怪东西,长在如此奇怪的头颅上,又是一个近乎老头的头颅上。就难怪众人忍俊不禁,喷茶大笑了。

杨洪略显尴尬。他讪讪笑着。“这是家父从小要求的。”看看大家疑惑的眼神,他接着说:“在下在家行三。但上面二哥哥,都早岁夭折了。有了我,家父视如拱壁。总怕有个闪失。一天,大街上走来一个老道。大长袍子,发髻挽在头顶上。一派仙风道骨。似乎和我有缘,他径直走进我家,还抱起我。

父亲见状,赶紧给道长让座奉茶。闲话中,父亲说起自己的担心。道长哈哈一笑,对父亲说,莫担心,此儿有耄耋之寿。喝了一口茶,道长弯腰,从鞋跟上拽下一根鞋带,递给父亲。指着我说,贫道与此儿有隔世的缘分。奈何出家人身无长物,我送他一根鞋带。你用它给儿子在脑袋后系个小辫子。可保此儿一生平安福气。哈哈。家父千恩万谢,道长挥挥手,扬长而去。父亲说,道长出门时,还哼唱着: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小儿郎。
山青青,水淌淌,有生有命有屋梁。
跳生尘土归红尘,纵横四海见城墙。
……

还有很多唱词,当时记得。后来都忘了。父亲说,道长是神仙。神仙的话是一定要听的。从此我就扎起了小辫子。并且一直是用道长给的鞋带。”

杨洪举手摸摸脑后的小辫子,自我解嘲地笑着说:“市面上说杨洪,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是,你要是说下关鱼市的杨小辫子,不敢说无人不晓。但鼓楼下关一带,都会有点耳闻。连我的伙计徒弟,背后也直呼杨小辫子。这帮兔崽子。哈哈。”

杨洪的笑声,感染了大家。众人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茶桌上的气氛宽和起来。

祁东强抱抱拳,接话说:“还真是。早就听说下关鼓楼一带的鱼市,有一个杨老板杨小辫子。今天一见,真有趣,够意思。哈哈。只是,杨老板对手下的伙计,还要多多管束啊。”

“说的是,说的是。”杨洪回头,三个伙计点头哈腰的,赶紧从墙边走了过来。“长官放心,回去我们一定转告众人,和气做生意。决不再欺负人了。”说着话,三个人又一通打拱作揖。

“去吧,去吧!”杨洪摆摆手,三个人退出了茶馆。

握手,谈话,端详。祁东强觉得杨洪是个可交之人。他起身帮无尘添水,又帮杨洪添满杯子。“杨老板啊!在下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长官,你请吩咐!”杨洪一抱拳。

“你别客气。”祁东强说。“你我一见如故。你年长,我尊你为兄长,叫你一声哥。我是小弟。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请无尘大师见证。”

“好,好。”无尘也端起茶杯。 三个杯子碰在一起。

“贤弟,请讲何事?”杨洪发问。

“唉”,祁东强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有一个孪生哥哥,叫祁德隆。从政。近期公务繁忙。他有一个宝物,师传的一柄拂尘。他托我代为保管,我也没太在意,放在柜橱里。前天,我在橱里取东西。忽然发现,这柄拂尘连同裹在外面丝织的套,都不翼而飞了。那可是哥哥的至宝,比性命看得都重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向他交待呢?”

停了片段。祁东强又叹一口气。“唉,真是倒霉。”他转向杨洪。“你老哥神通广大。金陵城里的事,都瞒不了你老哥的。请你让会里兄弟和手下的伙计们,给帮忙留点心,探寻一点线索。”

“兄弟的事,就是愚兄的事。自当效犬马之劳。”杨洪拍拍胸脯。

说书的代言。此杨洪,杨小辫子可不是等闲之辈。祖父是武举出身,也算是武林世家。只因一件财产案子,得罪了朝庭。查抄家业,被贬为庶民。好在保住了小命。

赋闲在家,就教儿子练功。别看小辫子高瘦,一身功夫可不含糊。杨家二十四路螳螂拳,自不在话下。一身的干巴筋骨中,练就了骇人的横练功夫。近三百的大石琐,“呼”的一声扔出去一丈多高。然后,两头尖的脑袋一偏,硬生生的用胳膊肘,稳稳的接住。震得小辫子晃晃悠悠。他练轻功,也不走梅花桩,也不练水上飘。有人看见他,三更半夜,在挹江门外的城墙边,奋力纵上,又飘然落下。

从老爷子手中,接过鱼行菜市买卖。连同会中的事务,也一并接了过来。才几年时间,就升任洪门中道字辈的大袍哥。大半个金陵城的会中事务,都由他判断定夺。

杨小辫子早年还走过镖。据老辈人说,杨记镖行也曾经红火过。后来,他歇了镖行,专门经营鱼市,菜市。

原因嘛,大家都说,生意摊子太大了,帮会中事务太多,顾不过来,忙不过来。其实,并非如此。

欲知这个中原委,且待老夫下回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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