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电话间,把门轻轻关上,拿起电话,慎重地拨了一个号码:595630,慎重得就像母亲给孩子清洗伤口一样。”
这是史铁生《一个谜语的几种简单的猜法》的一段描写。主人公“我”之所以拨这个号码——595630,只是因为“多年来我的体重恒定在59.5公斤”,而“我每天早晨醒来的时间总是在6:30”。
主人公只是随机拨一个号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号码会通到哪儿。接到电话的那人,有时会骂他流氓,有时会说他有病。而这次接电话的是个女的,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问他,喂,您是谁,您找谁?
他回答,我就找您。我不认识您,您也不认识我,“您千万别误会,我根本不知道您是谁,我向您保证我以后也不想调查您是谁,也不想知道您在哪儿”。他以为她会骂他流氓,或说他有病。但她没有。
以后,他每周给她打一次电话,都是在595630电话亭。他们谈蔬菜和森林,谈床单和袜子,谈猫,谈狗,谈钱,谈上帝和烩猪肠子,谈鹿的目光与释迦摩尼何其像,谈她非常好看的一只扣子挤汽车时丢了,也谈爱情。
有一天,他们约定,晚上6:30见面,在一条环形公路的59.5公里处。她穿一身白,他穿一身黑。
而他见到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准确说,是他曾经的妻子。
只因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有了太多变化,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听出来。
很多时候,我们对最亲最近最爱的人无话可说,而对陌生人却能敞开心扉。
两个人相处,包括恋爱和婚姻生活,自认为有话聊很重要。有话可说,相处才能愉悦,有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解决,彼此方能心安,如若再有些默契,是再好不过的。
恋爱婚姻里痛苦,不是无话不说,也不是没话找话,而是你感受不到我的在乎,我也触摸不到你的生活。
实际上,两个人可以各忙各的,一个看书写东西,一个在旁边吃着零食追喜欢的剧,整个过程可以不怎么说话,而当一个人想说话时,另一个人愿意放下手里的事,认真去听,当另一个人无聊时,刚好那个人还在身边。
生活不会一直充满着惊喜,经得起平淡,也是另一种永远,就像顾城在诗中写的那样: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