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真是一个好东西，总算是到了。

三年前来过一次，按照原来的地址出租车司机一路导航七拐八拐，终于来到这个郊区的小胡同里。是的，还是这几栋破旧的小楼，好像在郊区的边缘被遗忘着，显得与上海这样的大都市格格不入。

卸车吧！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又让谷萍犯难了。这分明是搬家啊！牛羊肉、卤好的肉、鸡、炸好的莲菜、丸子、鱼块，剁好的饺子馅、面……望着这一大堆年货，谷萍也以为自己在搬家。

"这是小票你看一下一共一百八十元"

哦、谷萍才回过神，司机还等着跑车呢!谷萍接过小票，小心翼翼地掏出钱包，数了两遍，确定无误后，把钱付给司机，心想怪不得志才不回家，春节上海的生意就是好做，转眼一百多到手了。

"给爸爸打电话吧？"

谷萍蹲下身子，望着女儿疲惫的小脸，一脸的歉意，为了省几个高铁费，让女儿累成这个样子。

"楠楠，马上就要见到爸爸了，咱给他一个惊喜，不给他打电话了，爸爸说不定在路上开车呢!"

楠楠乖巧地点点头，楠楠是志才给女儿起的名字，他说上海人喊女儿喊"喃喃"，听着好听。他说好听，她自然也觉得好听。

楠楠懵懵地眨了眨眼睛，爸爸这个词对她来说，只是听妈妈嘴里经常讲起的，在自己的印象里甚至有点模糊。总是感觉他一直在外面挣不完的钱，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让楠楠叫爸爸，楠楠就是叫不出口来。

六楼，谷萍抬头望了望。屋里应该有人，跑车的几个司机搭伙租的房子，人多热闹，谷萍正因为带这么多吃的，就是想着是与大家一起吃，好好聚聚，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春节了，还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的感觉。谷萍吃力地把一大堆吃的运到楼梯口。

"走，楠楠，上去，看看他们屋里谁在，让他们下来帮忙运。"

楠楠眨眨疲惫的眼睛又兴奋了，想着爸爸如果在屋里，看见他们来了该有多惊喜啊!一年了，爸爸一直在上海忙着跑出租车挣钱，妈妈每次打电话他总是说，过一段就回家看你们，楠楠虽然小，但是看见妈妈每次打完电话心情总是不开心，有两次甚至在抹眼泪。有一次楠楠看见妈妈打完电话又不高兴，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咱别住学校了，你也别教学了，咱去上海找爸爸，我去那里上学。"

"小楠楠，上海不是我们可以生活的地方，等爸爸挣钱了，回来咱在镇上买个大房子，妈妈去镇上教学，你也去那上幼儿园。"

"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给咱买房子？"

"快了，你爸说哪天他突然就回来就给咱一套钥匙，给我们一个惊喜。"

谷萍一手拎着几根香肠扯着小楠，一只手提着一坛镇上买的小曲酒。酒是本地产的，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志才喜欢喝，他说这是纯粮的，不伤身子，以前没来上海跑车的时候，他晚上吃饭总是倒两杯，自己面前摆一杯，給谷萍端过去一杯。

"小萍你也喝一杯吧!"

"你喝吧!喝了睡觉香，"

谷萍总是把酒又推给他，每次推让一番，最后还是志才两杯酒一饮而尽。推酒的时候谷萍脸都会红，因为通常志才两杯酒喝完的时候，总会色眯着眼睛说，:"老婆，你真漂亮，来亲一个……"

"去你的吧，赶紧睡觉去，我去洗碗"

想到这些，谷萍又是一脸的红晕。志才说春节生意好，再跑几天车，春节后就回家。谷萍等不了，她想给他一个惊喜。谷萍给志才说了多少次，回来吧，这几年自己一个人带着楠楠在学校住着，守寡的一样，晚上睡不着就拼命地写教案，改作业，想他的时候就抱着小楠楠亲一下。

喘着气，终于爬到了，谷萍腾不出两只手，小楠迫不及待地开始拍门，"砰、砰、砰……"

门开了。

"你找谁？"门被拉开了，屋子里依然乱的狗窝一般，几个出租车司机都是大男人，除了睡觉就是开车，没有规律的生活加上大男人们的邋遢，这一点都不意外。

"大才，我找大才，"以前来的时候记得大家都喊他大才。

"哦，搬楼上了，就这上面七楼。"说完门又关上了。

住的好好的，怎么搬七楼了，志才说过，上海的房租高，不合租的话太贵了。

咬咬牙，爬到七楼，谷萍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撞门。

"来了，来了，"

屋里传来好像是女人的声音，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屋内的摆设有条不紊，虽然家具简单，但是明显有女人的气息和经常被收拾过的整洁痕迹。

"你找谁？"

谷萍打量着这个女人，二三十岁的样子，一身睡衣，蓬松着的头发上散发出的香味与屋内淡淡的香味是一个味道，很明显她与这个屋子是一体的，谷萍在大脑里飞快地思索着这是哪里的口音，检索完毕，脑海里还是没有这种口音，不是普通话，但是也不是上海话，不过还是能听得懂。

"你找谁啊"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哦，志才，志才是在这住吗？"谷萍感觉有点想结巴的感觉。

"是啊!是啊!你们是他老乡吧？进来进来吧!来就来吧！拿东西干嘛!"明显的她看到了谷萍手里拎着的东西。

"嘘，你们小点声啊!我小喃喃睡着了，"女人把手指在嘴边竖起来。

谷萍木然地进了屋，右手放下腊肉，这时手机响了，显示:老公来电……

"喂，喂……亲爱的，楠楠你们在哪啊？去镇上赶集去了吗？喂……怎么不说话？"

"你在哪？"谷萍吸了吸鼻子，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到咱家大门口了，门锁着，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有给你打电话就买了高铁票回来了。"

"好，我也给你一个惊喜，你等一下"

谷萍把电话转了一下手，:"志才让你接下电话!"

"志才，你到老家了吗？老乡来家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们怎么……"

当啷一声，坛子碎在地板上，小曲酒的浓香顿时溢满了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