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开学第九十三天,上课第七十一天。
晨起送走小李,母亲叨唠着要回乡下,说是明日村里要选举。她是村里的妇女代表,三十年了村干部换届选举都要参加。上次我问她都六十多了,咋还不让贤呢?她笑着说,村里那些个大妈奶奶们,基本上没几个识字的,让写自己名字都困难。然后我们从村头到村尾,罗列一番发现确实是这样。母亲在村里那些妇人们人当中,算是文化水平比较高的,念到中学毕业,打的一手好算盘。村里年轻的女人们差不多都在打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几天。母亲说前几日和隔壁同是妇女代表的阿姨,拿着空白表格挨家挨户的让选时,她们很多人写不来名字,也有些连名字都不认得,后来干脆弄张有名字的表格,她们便在上面画圈圈。母亲告诉我这些时,笑的很开心,这里绝对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她是在为自己念过几年书而自豪,她说她那个年代,外婆生养八个,能让最小的她念到中学毕业实属不易,所以她一直都念着她们的好。
早上还是很冷,我让母亲吃完中饭再回去,并把托同事从合肥买来的詹记桃酥让她带去乡下吃。她说不要,还说下乡现在也很方便,什么都买得到,我没有理她,直接装进袋子里连同西路的特产荞麦松一起。中午小李一进家,嚷嚷着饿死了,早上一个饭团根本不经饿。看样子还是自己在家做的扛饿,因为配料多且富含优质蛋白维生素及坚果。吃饭时,我问小李上午有没有觉得很困,她说还好,还说有的同学夜夜搞到一两点。她算是很好的,昨晚只是个意外,昨业太多了。她还告诉我,她同桌说要卷死她。问其啥意思,她笑着说大致意思就是:同桌夜里写作业要写到很迟很迟,日里有空都是在看书写作业。我问她有何感想?她说她并不赞成这种疲劳战,不想第二天上课没精神,因为她曾经试过一次,然而发现接着两三天都缓不过神来,不划算的。“对对对,要合理安排好时间,跟着自己的节奏来不要着急,只要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她边吃边点点头。吃完进房间,她爸要送母亲去车站,母亲说不用啊自己走去就好了。我说那么远,要走累死了。她爸换鞋出门,母亲笑着告诉我,中巴车站就在红绿灯前面几百米远,不是原来的过境路那里,还说一看我就是不管事的人。看我一脸懵,她爸说都搬过来了很长时间了,说完跟母亲一起进电梯。我站在阳台上往下看,一会儿她爸和母亲出了小区,健壮的她爸和瘦小的母亲一左一右坐进车里,向红绿灯正前方驶去,我就那么一直看着看着,直到几分钟后看不见小白,车站就到了,确实不远,站在阳台上都能看见。不知何时起,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小李上学我喜欢看着她的背影进电梯出小区,直到拐弯看不见。母亲每次回乡,要么送她去车站看她上车等车离开,要么在阳台上看她坐便车远去,直到消失于我的视线中。这么多年常常目送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是小李就是母亲,也是在多年以后终于体会《背影》一文中,那些当初不能理解的心酸与不舍,隐忍与苦涩。
小李午睡醒来,没见着母亲便问“奶奶呢?”“回去了,回去有事。”“噢”,听似轻轻的一声“噢”,却让我听出了其中的不舍,看似云淡风轻的脸上忽现一闪而过的无奈。后她背起书包去学校,而我则搬张椅子到阳台,裹着温暖的阳光读着未读完的《人生的智慧》。这本书很难具体说出它到底阐述了什么,只是就幼年到老年的整个人生,叔本华几乎都在告诉我们要如何与他人相处,如何与自己相处。与自己相处,其实就是与孤独相处。他说“要么孤独,要么庸俗,别无他法。”他说“睡觉是向死亡的借贷,睡得越多越长,那么还款期也越长。”他说“一个人只有在独处时才能成为自己。谁要是不爱独处,那他就不爱自由,因为一个人只有在独处时才是真正自由的。”……太多让我看过便舍不得忘记的语句,我曾笑着自嘲:后悔没早点认识他,白白遗失了那么多的快乐。
将剩下的十几页看完,给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静静的翻开新书——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
叔本华说:“青年是诗歌的年代,老年更适宜哲学。”而小说呢?应该属于我这样的中年,一个寻找与年龄相符的心智的中年。
你好,十二月!你好,日瓦戈医生!
(2021.12.2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