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流上云间 图/网络
01
关于爷爷的记忆，不太多，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印象，只能从长辈们的只言片语中觅得一个模糊的形象。
我从没有见过爷爷，爷爷活在我出生前的岁月。我母亲也没有见过他，爷爷在我母亲嫁给父亲之前就去世了。那时，父亲十五岁，姑妈尚未成年，叔叔年幼。
奶奶一辈子没有读过书，独自抚养三个孩子长大，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宗族亲戚驱之避之，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手拉扯这个在凄风苦雨中摇摇欲坠的家庭一把。有些不怀好意的同族人甚至落井下石，让奶奶他们当时的日子更是举步维艰。
姑妈，父亲，叔叔，三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一夕之间失去疼爱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少年时期是在苦水里泡大的。父亲的去世，就像曾经护在他们身前的城墙轰然坍塌。他们从此成了没爸的孩子，受尽了白眼，吃尽了苦头，流尽了眼泪。
02
爷爷的死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那一年，老家的房子翻新，能干勤劳的爷爷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活儿。当时家里穷，为了省点钱，建房子没有请一个工人，全靠家里人自己动手。
拆旧房子时，有一根很沉很高的木柱子眼看着要倒下来了，这是支撑房子的顶梁柱。节俭了一辈子的爷爷舍不得这根木柱子，想都没想就奔过去用身体去撑起这根木柱子。意外发生了，木柱子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倒下，直接压在爷爷的身上。
惨叫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看到这一幕都吓呆了。慌忙找人把压在爷爷身上沉重的木柱子移开。爷爷当时已经不省人事了，血流了一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汇成红色的溪流。
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奶奶哭着求人抬着担架把爷爷送到镇上的医院。在当时，村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必须往镇里送。一行人抬着几乎奄奄一息的爷爷趁夜走了几十里山路赶到医院，医生翻了翻爷爷的眼皮，叹息着摇摇头，说要是早点送来就好了，现在迟了，人早就没了。让奶奶准备后事。
03
得知这个噩耗时，奶奶哭得昏了过去。三个孩子抱住身体已经渐渐僵硬的爷爷哭的死去活来，一声声的喊着爹爹，爹爹。
这是后来父亲告诉我的，每次说到爷爷去世的那一年，父亲的眼里总是含着一股热泪。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个峥峥铁汉子流泪。虽然我未曾经历那段岁月，却能感同身受当时因为爷爷的去世对父亲他们的沉重打击以及痛苦的悼念。
我不知道爷爷长什么样，当年一贫如洗的家连爷爷的一张照片也没能留下。听父亲说，爷爷生性善良，是一个朴实勤劳的人，一辈子兢兢业业，踏踏实实。爷爷在世时，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井然有序。对人温和有礼，热心友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呐，上天却只给了他短暂的一生。何其不公啊。
我时常在想，如果爷爷还健在那该有多好。他不知道，奶奶一生再未改嫁，周围也有人劝奶奶应该再找一个，这样就不会有那么辛苦。可奶奶一生的爱都给了爷爷，爱情始于爷爷，也终于爷爷。奶奶独自守在老屋一辈子，晨起劳作，种菜养鸡，日落而息。儿女们不放心她，纷纷要接她去城里住，可她总是摇摇头，说只有住在老屋，才心安。就算儿女们好不容易把她接过去，她也总是惦记着老屋，住了几天就囔囔着要回去。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老屋是爷爷的象征，守着老屋，奶奶就像守着爷爷一样。她孤独了一生，也想念了一生。
这个体弱瘦小的女人在爷爷走后独自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把三个孩子抚养长大，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在那个年代，一个守寡的女人能供出一个大学生是一件多么不易的事情啊。
后来，三个儿女都在城里顺利成家立业，如今都到了做爷爷奶奶的年纪。
04
爷爷不知道他以后会有两个可爱的曾孙。如果爷爷还在，一定会喜欢他的两个曾孙，父亲说爷爷很喜欢小孩子，是一个善良温暖的人。如果他还在，一定会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带两个小曾孙去河里捉鱼，石头里翻螃蟹，去后山上挖竹笋，去地里种菜。在细雨绵绵的日子，搬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陪他们听雨，教他们唱歌。在寒风凛冽的冬天，关上门，生一堆火，围着温暖的火苗烤香喷喷的地瓜和鸡蛋。在漫天星空的夜晚，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给他们讲故事，抱着他们看星星，手里的蒲扇一下一下的摇。
这曾经也是我希望的童年啊，有爷爷的童年。
英年早逝的爷爷啊，还没能享受儿孙满堂，承欢膝下的欢喜啊。如果他还在，一定会是一个好爷爷。
这么多年，爷爷的早逝是我们家族永远的遗憾。爷爷是我生命里缺失的一个很重要的亲人。虽然从未能见过面，但我的血脉里一定传承了他的一部分，我的性格里一定可以觅到爷爷的影子。每每回老家，再无爷爷，只剩一座在时光中垂垂老矣的老屋独立在黄昏的霭色里，孤独而沉默。
爷爷，您走后的这些年，我们都很想念你。您短暂的一生太苦了，愿您在另一个世界开心快乐，不要再受苦。
您会永远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