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交多雨。
在那个时候,刚入秋雨水更多,经常下连阴雨,南山阴下来慢慢地看不清了,说明山里下了更大的雨,山洪就来了。
洪水快来时,能听到河床受震动而发出的隐隐的沉闷的声音,接着两三米高的浪头,带着巨大的水流很快铺满河床,涛声震天。此时此刻,大家都只有一个想法:“走,看水去”。
在河中央,有随浪涛起伏的从上游冲下来的猪、牛、羊、家俱、架子车、柜子、马车、树连根翻滚,从庄稼地里直接冲入水中的玉米杆、还有人家房上的檩条或大梁,河岸边扑扑淹淹的水沫中全是麦秸或麦壳的浮渣。
水里泥多腥气大,平日难见的深藏的黑甲鱼、黑鲤鱼、大绵胡子(一种鲶鱼)、还有蛇都被呛得仰着头只往岸上冲。
这时有人拿木棒,将这些可怜的家伙打晕捞回家,或拿铁钩去捞冲下来的各种东西,他们叫发洪财。听老一辈的人说,站远点看水可以,千万不许捞取水里的任何物品,那是人家的。
往往有三四天功夫,洪水退去,河水慢慢变清,水流也缓下来了,也变浅了。这时每天早上有浓浓的雾从河床上升起,白白地朦胧地覆在河床上,有似仙境一般。
这时会发现,野鸡或野鸭子开始在河滩的草丛中低飞,还生些蛋在这里,我们有时会去捡些回家炒了吃。但是草丛中那种带花点细长的千万别动,那是蛇下的蛋。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玉米收回家晒干了,我们小孩子们吵着要吃炒玉米豆,那就得去河里取一些非常干净的黄沙,不许丝毫沾泥,放在大火的铁锅烧烫,把玉米粒放进锅里,一会儿就爆出了玉米花,未爆的也烤成焦黄,很香脆的。
遇雨刚晴的次日,还可以去河滩的沙地上捡地软,当地人叫地木耳,用它来包包子或包饺子,有一种特殊的泥土的清香之气,做这些是祖母的拿手活,我常去捡拾地软。
秋天打霜了,萝卜和雪里蕻采收以后,用它们的块茎或叶子腌制咸菜或酸菜,用作农家过冬的必备菜品。
这时就用从河里精心挑选的扁平的石头,把它压在缸里的菜上面,让菜汁渗出,让调料入味。收割完了的稻田需翻开晾晒,让深翻出来的泥土晒干透气,以利于来年的耕种。
这时,这种土里有野生的荸荠,有小板粟那么大,深紫红色的皮,脆甜且白的肉,很好吃,比现在市场上卖的味道还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