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姐原来叫小H,是我的朋友。认识她是在高中,她认真地说明:我的xiao是知晓的晓,不是大小的小。我说哦,还是大小的小好。她说随你用哪个xiao,我都可以。然后我们开始了数十年的友谊。
我们从未说过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不秀闺蜜情。甚至数十年没一张合照。简直像两个老农民种地:天经地义没啥多说多想多秀的。一直怀疑自己不是她最好的那一个朋友,因为她朋友太多。但从未问她这个问题,坚信自己在她心目中应该是伟岸的,就像金光闪闪举火炬的那个女的,伟岸的人怎么可以问这么矫情的问题!有这样的认知一来因为我确实个头高她一截,二来因为她对我说得最多的话是:天哪,你怎么这么厉害!?
她说:哇,你刚才好凶啊!骂人都这么厉害!牛!
她说:你这个文章写得太好了,虽然我没读懂,但我知道只有很厉害的人才能写出来!
她说:哇,你上课睡觉还能考那么多分,你要是好好读书就是天才啊!
她说:哇,你又改行啦,真的是想干就干、太厉害了!
她说:哇,你要去流浪啦,你是我偶像!
她说:决定结婚了?!老公老点好呀!会疼人!条件一般正好!你又不物质!
她说:啥?你开店了?老师了?牛!
她说:做家庭主妇不要焦虑!你就这样想:我就有这个命不用上班!好好保重身体最重要! 你绝对是很好的妈妈!
她说:如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反正我就相信你只要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能成功!
我出生于一个父母忙于生计的家庭,记忆中18岁前他们从未与我面对面坐下聊一会儿天,从未从父母口中听到过:“你真棒!你怎么了?”因为他们真的没有时间停下来!也没有遇到过爱夸人的师长。所以夸奖对我来说真的是不曾品尝过的稀有且美味、充满新鲜和生命力的饕餮大餐。
回忆起来,好像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她汹涌的夸奖中汲取能量,获得勇气,让被我折腾得乱七八糟的生活看起来有理可循,还能前行。她数十年如一日夸得掷地有声,我听得如痴如醉,让自己觉得无畏无惧无悔。对她的称呼也从小H变成了H姐!
毕业后其实见面的机会很少,也许两年能见一次,交流都是通过手机。有些人生至暗时段,我还是会将自己沉入谷底埋起来,无力求救,但在想仰头呼吸一口阳光的时候,我就会一句“H姐”甩过去,她就在!她说烦恼不是烦恼,没意义也是意义,生活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不一样!她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讲的是什么,但反正你真的很棒很勇敢!然后我又觉得自己能活过来了。
H姐好像从未跟我倾诉过她的烦恼,是否她也能轻松化解自己的烦恼?亦或她的烦恼也有她的“H姐”可以化解?或者她就没有烦恼?我从不问她这些问题,就自私地让她继续把我当个孩子一样夸到80岁,把我夸成一个金光闪闪的老奶奶,抵挡生命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