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迟迟不响,上午第四堂课的时间格外漫长,想着中午要去办的“大事”,我有些迫不及待,心急火撩地想要飞到冬梅姐的身边。
那一年我14岁,上初三。
“家里不同意我和他的婚事,我在他家住的这段时间,爸爸妈妈都不愿理我了。可是他又离不开我,不让我回去。”
这是冬梅姐在前一天的书信里告诉我的情况。
冬梅姐是我干爸干妈的女儿,也是我的儿时玩伴,发小,比我大五岁。她自己也有两个妹妹,最小一个妹妹和我同岁。可是她却单单喜欢我,待我比两个妹妹好,从小带着我上下学,假期也一起玩。而我也跳过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姐姐,爱跟这个大姐姐一起玩。
冬梅姐上初中时,我还在上小学。在上下学的路上,她会给我摆她在学校里的故事,最爱给我摆的是她的班主任,一个年轻的男老师。她会告诉我,她如何通过班主任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体会到他对她的关心。她在给我说这些的时候,眼神迷离,双颊腓红,语速激动,小小的我也能共振到她情窦初开,小鹿乱窜的美好感觉。后来她又告诉我,他恋爱了,对方是学校老校长的女儿,没有工作,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她,言语中流露着失落和遗憾。而我也能够欢喜着她的欢喜,遗憾着她的遗憾……不管她摆什么都听得如醉如痴……以致后来,每每遇到男老师来教我,我都会在心底产生一种异样的情愫(羞,羞,羞)。
冬梅姐初中毕业后,没有选择继续上高中,而是选择了外出打工。待我上初三时,她回来了,带回一个男朋友,家住我学校不远。她告诉我说他们是自由恋爱,可她家里不同意,而男朋友家想强留她。由于我还在上学,不再方便摆悄悄话,所以,她写信来告诉了我这些。
小小的我从信里体会到了她的无奈(我咋这么早熟呢?汗……),纯洁的姐姐怎么能受这样的胁迫?一股强烈的正义感和怒气从我的小宇宙中迸发,“我要去解救姐姐!”,一上午我都坐在教室谋划解救的办法,义正严辞地教训哥哥和他的家人、抢姐姐、撒泼……在我小小的认知里,用这些办法一定能救回姐姐。
下课铃声响了,我第一个冲出教室,单枪匹马向哥哥家的方向跑去。五月初还未立夏,头晚下了一场春雨,小河里的水混着泥浆在急速流淌,道路两旁的树叶被冲洗得绿得发亮,鹅黄色的黄桷树嫩芽儿泛着诱人的光。拾黄桷树嫩角是我的最爱,剥开放在嘴里酸得回味无穷……可是那天,我顾不上这些了,急急地往姐姐男朋友家奔去。
到了哥哥家,正在准备吃中午饭,看我到了,哥哥的家人们热情地招呼我去吃饭,我顾不上答应他们,直接奔着找姐姐去。找到姐姐,就拉着让她回家。可是姐姐竟然不走,我傻眼啦,说:“我是来救你呀,你怎么不走了呢?”一边说一边使劲拉她。姐姐见我这样强硬,只得说:我和他己经圆房了。小小的我当时并不真正明白圆房的意思,可是我还是意会到了姐姐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了,我突然哇哇地大哭起来,为我徒劳无功的努力,为从此失去了姐姐,更为姐姐轻易放弃了自己的贞洁(现在想来太好玩了,我想当时更多的是嫉妒吧,嫉妒哥哥从我手里抢走了姐姐,在我小小的认知里,姐姐有了哥哥就不会再和我玩了)。
哥哥及家人被我的反应弄蒙了,都来哄我去吃饭,我摇着头说了一句“我才不吃你们的臭饭呢”就哭着撒腿跑了,从此也不再愿意与姐姐亲近。
后来,姐姐还是和这位哥哥结了婚,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现在应该快当奶奶了吧?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年轻时的这个片断?如果记得,她会为我当年的傻不愣哂笑不己吗?
我自己却经常忆起这个片断,我始终没有明白,当年小小的我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情绪,而这个情绪为何事隔多年仍然不能释怀?
不管怎样,我仍然感恩当年发生的这个事件,算是我初涉人世的一个成人礼吧,让我慢慢学会了如何构筑爱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