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将近七十了,说话做事利利索索,黑黑的脸上皱纹横七竖八。儿子女儿在县城各自成家,她和老伴儿在村里种些地,开着一片小商店,迎来送往,据说是也忙得很。
姊妹们都不大喜欢她,嫌她唠唠叨叨,嫌她自顾自己。刚结婚时,她和二姐在一旁敲打我:你别总往娘家跑,好好给家人做饭,拾掇拾掇家里,你俩年龄都不小了,该要孩子了,过日子嘛家家都这样……我特不喜欢,脑子里浮现出人家那句话“我要媳妇儿干嘛?不就是给我做饭吗”,差点儿把她赶出去,忍吧。
这一忍倒好,他、他们全家人对俺娘俩不闻不问,像是把我当成仇敌似的,孩子不是他家的?现在想起满脸还是泪。
在同一县城,他家大姐二姐二哥几年内没看孩子一眼,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是不去找他们,一人领着孩子过。
也算是冤家路窄,大姐儿子在我班上,我是他班主任。那年冬天,大姐让儿子给我将近一岁的孩子捎了一条棉裤和一双简易虎头靴,她为什么呢?顾不得多想,我对她的恨减了几分。
四年啊,孩子的棉衣棉裤薄得似一张皮,除了大姐给做了一条棉裤和一双靴,他们家对孩子一眼没看,一件好事也没做!
昨天,我去随礼,人家还是不去吃饭,得,我去吃!到那里,又看到大姐,还是絮絮叨叨的,六七十的人了,今年春上还跟着村里人到南方干季节工,不到一个月就挣了三千多,说着笑着,把我也逗笑了。
我们端上菜,正要凑在一块吃,“他两人没来,你有塑料袋没?我去再舀些菜再拿些馍给他们捎回去吃。”“姐,不用,他不来拉倒,家里啥都有。”“那会中?你看这里的人大兜子小兜兜往家里掂,他们不认你,咱也掂些。”一转眼,她不知又去了哪里?
几分钟不到,她不知从哪里掂了一大塑料袋馍,又掂了一红塑料袋的菜到我面前。悄秘秘地说:“拿着,回去你好吃,不拿白不拿。”一副不容商量的口气。
想想也是,我们一年难得回去几次,大姐儿女在城里,她也来不了几次,见面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每年里,她家种的花生红薯什么的还总俺家里捎些,过年孩子去瞧她,还不忘给我们一大袋子杂食。
这样的大姐,我还真能正儿八经地喊她一声“大姐”。
这世界很多时候确实是薄情,一个女子出嫁从夫,若他不把她当自家人看,她可就真没家了,若再不坚强起来,她就永无出头之日。
这世界同时也很有情,比如大姐,在我最困难时给孩子做的棉衣,我会一辈子记着她的恩德,总有时候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