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丈夫商量好决定给孩子签保险单的那天,距离小彩姐推销有快一年的时间了,晚上她从家里出来接我,冰天雪地中我看见一个穿浅粉红色棉衣棉裤,头戴一对儿蓝色兔耳朵耳暖,满面油光发亮的女人,发髻间几缕白头发在橘黄的路灯下被雪花凌乱缠绕着,我责怪她穿的单薄,她拉紧衣领打着哆嗦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了,我有点激动,你看,我还专门化了妆”。
“这么晚,不会打搅你吧,”“说啥呢,你还没见过你哥和赛男吧?哦,我忘了,上次歌友会,我带赛男去了,喏,她用手指指着,这屋一个那屋一个,都玩手机呢。”别具一格的家,鞋柜旁边放着一台古筝,客厅背景墙架子上堆满了普洱茶叶、葫芦小样,靠近玄关的地面上摆满了形态迥异的木雕,卧室门上还挂着一把尚方宝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你哥喜欢捯饬的,瞧瞧,弄的跟兵工厂似的。”她有些埋怨的说我,你看你忙的,喊你唱歌也不去,随即她拿出写满密密麻麻五颜六色字迹的笔记本说:“这两个险种从头保到脚,保值还能攒钱,是最全面的保障,没有比这套餐更合适咱孩子的了。”
雪一直下,她执意要送我回家,我推辞不过,她从邻居家借来三轮车,就这样,我了解不多的她在天寒地冻的黑夜里流露出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好妹子,这养孩子啊,要我说,就跟咱缠毛线团打毛衣差不多,缠啊缠,织啊织,慢慢就把线球缠好了,最早我在啤酒厂跑业务,不管大日头下冰雹都要去推销,还要帮忙理货,忙起来脚手不离地,从没有穿过干净衣服,赛男她奶重男轻女,没有帮我接送过,那个时候想想,真难为死了,后来在思故台市场上租了摊位卖鞋,能多点自由时间兼顾孩子,一到夏天,晒的像块儿煤砖,生意也不好,这就来保险公司应聘试试看,想着最起码能穿个干净衣服,或许还能体面点坐在办公室里,就是吃没文化的亏,现在连电脑都不会,不然姐的业务比现在要好,唱歌,咱不是喜欢也擅长嘛,增加肺活量陶冶情操,运动面部肌肉还能美容,你看书多,是不是?我咋觉得是在这些年我才想明白过来一个理儿,不是我想干啥就干啥,而是我能干啥就干啥,姐如今在保险业还是有点权威的......一路上听她似乎没有结束意思的一直对我倾诉,三轮车轮碾压在溜滑光亮的路面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路很难走,话继续着,在小彩姐走过的喜怒哀乐中,百般滋味融化了此刻的冰棱雪花,涌上心头。
前些天,她发给我一张照片,说是想让我看看10年前的她,初春的花树下,她穿着米黄色休闲西装搭配稍显褶皱的白衬衣,深卡其绿色大口袋喇叭裤子,脚蹬一双半镂空黑色皮鞋,有上山下山知青的范儿,左手掐腰,斜身看花的姿势仿佛是要把花苞从树上揪下来,歌友张宝说,小彩姐就是天生卖保险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小彩姐的时候,她穿着一身蓝紫色西装,站在一帮子歌友中,用职业化霸气的气息唱了一首有点跑调的《好运来》,她吃了那么多苦,心里始终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热爱,好运自然会来,不晚不早,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