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从哪里来?
记得小时候,不止一次地问母亲,我从哪里来的?母亲总是回答“你是恁爷(方言指父亲)用粪篮子从东老沟里背来的!”
想起后街二大爷早起拾粪的粪篮子,“呸呸呸!可待臭煞俺了!”那是个刚用腊条编的新粪篮子,不脏!从此,心里便对粪篮子耿耿于怀。
跑去问姥姥,姥姥也说我“是从东老沟里拾来的,而且是小岔河村的“姥娘婆”吴奶奶先捡到滴,抱给恁爷滴!”
三岁那年冬天,一天夜里,记不清是从姥姥家还是“大菜园奶奶”家回到老家的东房屋里,前街的三姥姥盘腿坐在炕头上,说是又给我拾了个弟弟。娘说是三姥姥去山西头搂柴禾,看到西沟里有个小孩,便用筐子挎着,给送到家里来了。
“粪篮子和柴禾筐”就是俺们的摇篮,因此对这两样东西情有独钟。
这就是长辈们善意的谎言,一直误导了俺好几年,哈哈哈,相信有这样“来历”的小伙伴们不在少数吧。
2.启蒙
对年画的认识是有一年过年时,父亲从联营(供销社门市部),买回家一张《万里长城》的年画,说是过去为了抵挡杀人的鬼子,而修建的大墙头。
再就是母亲拿着他们以前上学时用的老课本,给我和弟弟念书听。记忆中有一篇“狗哥哥保护鸡妹妹,拿着铁棍子,打败黄鼠狼,救回小鸡的故事”,对这一篇印象格外深。
还有就是母亲讲的《皮狐子精》,“皮狐子精,皮狐子精,吃了俺妈带着俺兄,倒回来韩想吃俺姊妹俩”的故事,现在还耳熟能详。
还有儿歌“大公鸡,上屋脊,姥姥不给外甥吃,红粘粥,就瓜皮,吃滴肚子里乱呱唧,娘啊娘,咱家去,再来不到她家里”娘说,恁姥姥舍得给恁吃呃吧?“俺姥姥有啥好吃滴,都给俺留着!俺就去俺就去!”我和弟弟争先恐后的答道。
还有一个“咬舌子傻闺女相亲的故事”,说是早先,有个咬舌子半朝巴闺女,因为话语不清,相了好几个对象都告吹了。这天,又要来个小伙子相亲。闺女她娘千叮咛万嘱咐,今回恁可一定要憋着,别作声别作声韩!闺女点头答应着。
一开始没漏出破绽,小伙子答应留下吃饭。正好下了水饺,小伙子与傻闺女在锅台前,捞干净水饺后,见姑娘光笑咪咪地,不说话。这小伙子也够精滴,拿俩白碗,舀水喝。小伙子抄起捞水饺的笊篱,伸进锅里舀水,自然都漏掉了。
小伙子故意三番两次地往锅里抄水,这时半朝巴闺女发话啦“也有鞋(勺)子也有桥(瓢),单单使个笊篱摇(捞)!”嘿嘿嘿,一张嘴,漏馅啦,小伙子自然不要她啦。
“恁俩好好听话韩,不听话就给恁说个咬舌子媳妇!”呵呵呵,娘把话又转到俺头上了。
3.人面桃花相映红
小时候母亲身体不好,有时需要去医院住院治疗时,姥姥便来我们家照顾我们。慈祥的姥娘给我们念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舞春风。”
这是我所背过的第一首诗,姥姥解释说,早先有个青年去赶考,在一个桃园里遇到一个面如桃花般俊的大闺女,彼此之间都有好感。等到第二年再经过那个桃园时,那个大闺女不知到哪儿去啦。不识字的姥姥说,这首诗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三舅姥爷念给她们听的。长大上学后,我才知道是唐朝诗人崔护的作品。
晚上哄我们睡觉时,姥姥就给我们猜谜语,“一根腿草里生,两根腿叫五更,三根腿盘草垛,四根腿钻窟窿。”我和弟弟抢着回答,一根腿的是瘤莪子(蘑菇),两根腿的是大公鸡,三根腿的是什么呀?见我们猜不出来,姥姥提示道“恁妗子用什么摊煎饼来?”“煎饼鏊子!”对啦。四根钻窟窿是骚耗子(老鼠)。
还有“上山直勾勾,下山滚奇溜”这个好猜,难不住我,是长虫(蛇)和刺猬。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姥姥说给我听时,就纳闷了,煤油灯也不中吃呀,老鼠不怕烫着吗?后来在看书才知道原来点的是豆油灯。
还有就是吓唬懒孩子的,“狗打水,猫推磨,扁嘴哥哥拿柴禾,骚耗子躺炕上装婆婆,一脚踩着猫那脚,啊呜一口咬煞你,看看你还当不当婆婆?!”
“娘一口,爷一口,嫲嫲咬着孩那手,孩呃孩,你白哭,俺给你买个货郎鼓,货郎鼓上一对孩,也会打光也会玩!”
小时候在睡梦中,就能听到“咕咚咕嗒”的拉风箱的声音,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姥姥天不亮就起来,烧火做饭熬猪食。俺娘有病,亲顾亲顾,姥姥和妗子多受了不少累……
唉,不觉姥姥离开我们二十多年了,而姥姥教我们的儿歌迷语,到现在还能朗朗上口地背出来。经常在梦中梦见姥姥,姥姥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4不当“睁眼瞎”
记忆中对书籍的认识,可能是父亲带回家的《赤脚医生教材》,可惜自己天生对急救,包扎,抬担架之类的画面不感兴趣。倒是对机器之类的画面感兴趣。
可能是因为舅舅在大队副业队干维修有关吧,印象中副业磨坊里有一台四十马力的大柴油机,是磨坊、油坊的主要动力,经过地下复杂的皮带与传动轴连接着磨面机和榨油机。每天为村里带来不少收入。
每天上午开工时,需要十几个人拉着一根鸡蛋粗的棕绳,齐心协力地一起从屋门口跑到院子中间,大约二三十米才能发动起来。这是我那时候见过的最大机器。
在柴油机房东侧,有俩水泥抹光的方形池子,用来盛为大柴油机冷却的循环水。曾经在舅父停机收工后,跟随舅舅在水池里洗过热水澡。
我对一台八马力的拉抽水机的柴油机特别感兴趣,外壳象蜗牛壳,摇机器时从正前方发动,印象特别深。
因此,对《急救教材》中的貌似小柴油机的东西情有独钟,总是在这个画面前流连忘返。(后来才弄明白,自己原来以为是小柴油机的东西,是用来观察细菌的医用显微镜)
小时候在外面疯够了,到姥姥家耍时,看到四姥爷家学霸级的二舅,还有舅家大表姐都坐着小板凳,趴在椅子上看书写字。有时站在他们身后,静静地看着,被他们认真学习的氛围吸引。
二舅和表姐有时会拿起书来,指着让我认字,“大维,认识这个字吗?”我当时可能蒙出来了一个“山”与“牙”字吧,受到了他们的鼓励与赞许。自己对读书学习的兴趣可能受二舅与表姐的影响,受益匪浅。
再就是去村东北角的南良“香港”角,当时这里是南良村最繁华的地方,集中了供销社联营门市部、杀猪卖肉的肉杆子,最偏僻的数父亲所上班的卫生室啦。
在联营门市部的院墙上,经常贴着一些布告之类的,大大的白纸黑字。看到大人们在看布告,虽然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可也装模作样学着识字的大人样子,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地嘟囔着。
记得有一次,比我大七八岁早已上学的德哥,问我“维,上面写着啥?”把我闹了个大红脸,“它爱写啥写啥?”赶紧跑到一边玩去了。
我第一次尝到了“睁眼瞎”不识字的尴尬,上学后,辛老师教我们好好的读书学习,别当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我曾有体会,感悟特别深刻,“我一定要好好读书,不当被人痴笑的——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