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长木云伊
谁都不知道阿光是什么时候走的。那个时候的我们都忙着找工作或是毕业设计,无暇他顾。大学毕业十年聚会时大家都说阿光的离开我们都有责任,他还是我们班级的一员。我没有太多的想法,一段路程而已,只是他提前离队了。
阿光是我大学同学,住在我上铺。提起他,我是不会想起老狼的那首《住在我上铺的兄弟》的,因为大学四年,只有前两个学期还能看到他的影子,后面要找他,就只能到网吧里边了。
阿光的名字是同寝小辊子给起的,当时刚入学时军训,需要男生剪短发,这阿光直接头剃了个精光,所以辊子就管他叫阿光,后来大家也一齐这么叫了。阿光刚入学时成绩还可以,因为山东的考生到我们东北,那分数都是高的不得了。
刚入学那阶段,大家都挺正常,无非就是大学里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争论一下哪个地方好,东北怎么那么破;或者哪个班级的女生长的挺漂亮之类。但第一个学期末的那个元旦,大家迎来了变化。起因是我们一个班级的多数男生都到外边“包宿”(在网吧玩儿一晚上,价钱要便宜些)去了,而玩儿的游戏叫做《大话西游》的。第二天回来,话题就变成了游戏的经验交流。当然了,故事的主人公阿光也是其中之一。
大家就这么快快乐乐地度过了第一学期,玩儿游戏的依然在玩儿游戏,学习的依然在学习。第二学期开学,多数人都保持了这个状态,但是那些玩儿游戏的人大部分还是能保持理智,比如说可以正常回来上课或者考试前至少可以看几天书,将挂科的可能性降到最低(那个时候挂科要交补考费,按学分交,有些重点科目是很贵的)。阿光这个时候就已经入迷了,别人从网吧跑回来上课的时候,他在网吧“奋斗”,别人憋着性子复习时,他依然在网吧“拼搏”。一些网吧玩儿游戏的同学说,经常可以看到阿光白天在网吧睡觉。
日子过的平淡无奇,除了大一时学生会定时查寝。这帮学生会的人什么都要管,比如晚上九点前不能在寝室呆着;不能在屋子里贴画,地图也不可以;被子要叠地整整齐齐等等。有一次突击查寝,阿光的被子就摊在床上,乱的很,于是我上去帮他整理。叠完被子往上放枕头的时候我突然摸到在枕套里有一沓子硬东西,不用想,那就是人民币。我把枕头尽量平整地放在被子上,也没有去理会那些钱,那些应该是阿光新学期的生活费。就这样,每隔一大段时间就能看到阿光回到寝室,打个转,就又出去了。那次他过生日要请我们吃饭,是他呆的时间比较长的一次。他在小辊子身后看着电脑屏幕,站着都快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听说阿光挂了不少科。导员,家长与班长进行了“三方会谈”,决定限制阿光的资金来源,阿光的生活费由班长代为管理,每月将饭钱按时按量存到阿光的饭卡里。这时没有上网的钱怎么办呢?阿光就到食堂去请大家喝玻璃瓶的汽水,为什么呢?因为一瓶汽水要押五毛钱的瓶钱,等到退瓶的时候,钱就会退回来。于是阿光成功将饭卡里的钱套出,再兴高采烈地去上网,玩儿他心爱的《大话西游》。
后来的一天我自习完回到寝室,突然辊子说他丢了钱,于是打电话告知了保卫处。保卫处的人来,打开阿光的柜子,却发现里边有一把辊子柜子的钥匙。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保卫处也发动了群众--男生寝室的所有人,去网吧找阿光。后来是刘老还是老鲍丝来着,带着保卫处的人将阿光带回了学校。事情就是你所想像的那样,辊子经常将钱放在柜子里,有次他借钱给阿光的时候就是在柜子里拿出来的。最后阿光没钱时便自己动手了。我那个时候知道寝室里有人手不干净,因为我放硬币的盒子里总是少钱,只是钱少没在意。这些,我也是在保卫处问话的时候透露的。
后来,阿光就更不回寝室了,基本是长在了网吧里。学习成绩已经接近劝退的边缘,学校也努力挽回这样一个迷途的学子。他的父亲在山东坐着硬板晃荡到东北,来找他的儿子,想用他那朴实的话语拉回儿子“戏游”里的心。来时,我们全员发动去网吧找寻阿光;再来时,我们还是全员发动去网吧找寻阿光,只是搜索的范围更大些。就这样,慢慢地阿光与我们联系的越来越少了,直到后来,他降级到下届断了音信。听说阿光到新年级就更见不到人了,直到离开。没有谁会联系他,当然他也不会联系我们。
毕业十年后,我们第一次回母校聚会。当考虑良久要不要联系阿光时,觉得还是问一下为好。阿光回说他不能参加了,因为他要为父亲烧周年。听了很不得劲儿,因为叔叔那矮矮的个头儿,单薄的身躯,还有为了孩子能重返正道的那个无助的眼神,都是苦的深沉。我不知道阿光算不算我的大学同学,他只是毅然决然地先行离开了,没有管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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