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农历三月十九,爷爷去世。享年七十。从正月十三检查出癌症到离开,不过短短两个月。
得知爷爷患病,我也正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积压了一个多月的情绪爆发,崩溃在舍友面前。半个月后,爷爷的病情恶化,我又崩溃在领导面前。终于,在爷爷离开的前一周,辞职回家。
那时候爷爷已经很严重了,每天去看,每天都在恶化。去了,我也不敢说话,怕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有时不得不开口,也是硬着喉咙。
爷爷平生很少生病,我曾被他笑过身体比他还不如。为人正直,眼里见不得沙子。对我们很严格也很慈祥。平时几乎闲不下来,不是在田里忙活,就是去人家家里喝茶。过节时回去他还会开车来接我。
家里的葬礼内容繁复,讲究颇多。爷爷刚离开的时候不能哭,要等时辰。那时候我们被叫去见他最后一面,叫他最后一声,我真的已经叫不出来,勉强出声后就被推开。怕真的哭出来影响后面的事情。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可以哭了,那时候我却哭不出来了。只觉得眼睛很痛,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可是一点声音也出不来。
之后我回家陪奶奶。听说后面争吵起来。大人之间的事,我怎么了看不懂。只知道陪好奶奶,不要让她太伤心。
说是不伤心,怎么能不伤心?爷爷和奶奶算是青梅竹马。奶奶陪爷爷度过了痛苦的童年,又一起经历了风雨。一个人突然离开,怎么会不难过?
奶奶从没有在我们面前表露太多负面情绪,从小到大都如此。那天晚上,我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办,怕她哭得太伤心,怕她忍得太难受。最后我只能装睡,让她哭出来。可是,她应该知道吧,我也没能忍住的。还好,后面几天有妹妹的儿子陪着她,不至于完全黑暗。
大姑一家和妹妹一家都没能赶上最后一面。第二天也是肿着眼睛去哭灵。姑姑一生坎坷,前些年才送走丈夫,今年又送走父亲。不知道她如何撑过去。不去想这些时,还能勉强应付客人,走到灵前已经泣不成声。
看着姑姑的样子,我总忍不住想起爷爷离开前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对着身边的人交代后事。一个人一个人地交代,一件事一件事地说明。背后又跟我爸分析这些人之间的利益关系。那时我一直觉得那是一个人最强大的时候,两个月的时间,接受自己生命到了尽头,从容安排自己的后事。那一刻,我真的觉得爷爷是顶天立地的人。轮到我们这些没出嫁的孙女,他只是轻描淡写说自己吹了半生的笛子,再也不能吹了。一时兴起还拿出来吹给我们听,教我们按孔和吹的技巧。
葬礼请了师父诵经。一步一步送出去。我一路都是浑浑噩噩。笑也难看,哭也难看。盖棺时,请了村里一位老人,也不算老,五十多岁,平时跟爷爷奶奶关系很好。钉钉子时要说四句,他也湿了眼眶,我向周围看了看,爸爸,叔叔们,弟弟都红了眼睛。一时间,我也控制不住眼泪,明白这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上路的时候因为还没出嫁,我们只能送到门口。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想,也许葬礼的意义就在这里,明白人已经离开了,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生活。
其实,心里真的还没完全接受,以为爷爷只是去了深圳,以为回家还能见到他。有时候过节,吃饭也会不小心说去请爷爷吃饭。以前看到台湾老夏和脆鹅都会想起爷爷奶奶更老时候的样子,现在再看到,即使心里不接受爷爷离去的现实,眼睛总会先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