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不出的周末,每每提笔之际,都觉得才思枯竭,无从下手。我忽然发现,从前很多创作的灵感,都源于通勤路上短暂的思绪放空。图书馆到我家之间,大概有五分钟的距离。小镇坐落在山坡中间,矮矮的房子就着路边的草坪席地而坐,道路偶尔有两三辆车辆驶过,鲜有人烟。这一年,我在这条路上走了上百次,在晨曦薄雾里,在磅礴大雨中,在满天繁星间。这些不经意的片刻里,有着我的刹那间的乌托邦。
困在方寸之间,我与舍友都对这突然打乱的生活节奏感到不知所措。一时间,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闻和消息涌向了这间位于布朗克斯维尔里的小屋里。窗外,天气依旧晴朗,空旷的道路上看不到人的踪迹,只有隔壁屋的大金毛还在院子里懒洋洋地嗮着太阳。我在房子里叫喊,只能听到自己回声,我的周遭与我隔绝在明媚的春日里。
截至今天,西切斯特县已经有了178例确诊案例,这里面大多数的确诊案例都在已经被划定为管制区域的新罗谢尔区里。昨天入梦前,纽约时报通报了两例位于纽约市的死亡案例。生命的逝去在我的指尖划过,成为统计数据中的两个点。人们无从得知这其中的挣扎和无奈,也不必细究。悲伤终将会被量化,成为权衡博弈中的筹码。
处于时代的节点,我想也许有不少人会和我一样好奇,未来的人类,会如何看待现今正拼命生存的我们。可惜的是,人们在了解历史的时候,通常都会无意识地对过去进行宏观概括。过去的时光被裹挟于胜者的叙述里,成为论据,成为警示,成为咫尺天涯的桃花源。而我们此刻呼吸一分一秒,过分平淡到不值一提,是历史长河里的查无此页。
这样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和舍友窝在家中,联系了好久不见的朋友。他们栖息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有朋友要离开了,有朋友打算留下,有人问我的打算。处于郊区的孤岛中,我其实比好友想象中有更加多的余力,物资储备足够充足,还有热心可靠的学姐和伙伴在身边。当然,我也有不少中国留学生朋友正在准备回国,一些机票订得早的人已经开始在家隔离了。听闻最近一张从纽约到香港的经济舱直飞机票已经升到了三万元一张了,回国还需要承担隔离和检测的费用。除了高额的支出外,返国的朋友还要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乘坐长途飞机,等待统一检测和隔离。若中途一不小心感染上疾病,又会成为家中新增的输入病例,被千夫所指为感染源。独在异乡的无助与回家的顾虑,将他们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我虽选择不回国,但也会为回国的友人感到忧虑。
留下或离开,此处或远方,我们都在面对着同样的时代洪流。留下会是更好的选择吗?我没资格做定论,亦不想一概而论。我尚且对自己的生活有所掌控,离开或留下只不过是选择,不是要求。在灾难来临之时,我的生活模式被打乱,我的未来计划被冲击,但我的生存空间不至于被挤压。而那些靠小时工生存的劳工,饥饿的儿童,患有尘肺病的工人,卖不出菜的农民,交不起房租的小商户,牺牲自我的社工与医生,没有医保的普通人,他们的退路在哪里,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