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句话,就把她这风雨飘摇的 “沈太太” 身份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劫后余生的庆幸像温水浇在焦土上,刚泛起一点暖意,更深的不安就顺着毛孔往里钻。这庇护来得太突然,太强势,却像裹了糖衣的刺 —— 甜是暂时的,尖刃藏在后面。仅仅是因为那块玉佩吗?玉佩背后藏着的家族秘密,老夫人维护她的真正目的,还有沈砚舟最后那道能冻裂骨头的眼神,此刻都在脑子里打转,像团解不开的乱线。
苏婉清太清楚了,只要老夫人离开,或沈砚舟找到机会,她依旧会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这 “沈太太” 的头衔不是护身符,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线就攥在老夫人手里。而她,不过是个背着两亿巨债、连电热水壶都认不全的孤魂,在这光怪陆离的现代世界里,随时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反锁卧室门时,指腹还能摸到金属锁芯的凉意。她背靠着门板滑坐下去,赤脚踩在地毯上,绒毛裹着寒意,像踩在结了薄霜的棉花上。落地窗外的天还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蓝,离黎明还有段距离。一夜的惊魂让身体发虚,可大脑却清醒得可怕 —— 老夫人的锐利、沈砚舟的怒火、玉佩的温润,轮番在眼前晃。
不能坐以待毙。
她猛地撑着门板站起来,掌心按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窗外零星的灯火。老夫人的庇护是无根浮萍,她必须自己长出根 —— 证明自己不是累赘,证明她能还那笔天文数字的债。“以工抵债” 的念头再次冒出来,清晰得像刻在脑子里。
可她能做什么?
前世太傅嫡女的本事,在这现代世界里像生锈的兵器。琴棋书画换不来钱,诗词歌赋会被当成疯话,管家理财连自己的债务都理不清。直到指尖无意识摸向领口的玉佩,她才猛地想起 —— 前世跟着宫中御医学的药膳,那些温养身体的方子,或许能派上用场。沈砚舟昨晚脸色疲惫,老夫人长途跋涉,若能熬一锅滋补的粥,说不定能成为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个念头像点了火的灯芯,让她瞬间有了力气。她脱下月白睡袍,在衣柜里翻出唯一一件保守的棉质睡裙,又披了件薄针织开衫。拉开房门时,走廊里的夜灯泛着昏黄的光,巨大的豪宅像蛰伏的巨兽,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赤着脚,像受惊的猫贴着墙走,指尖划过冰冷的大理石墙面,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一路有惊无险摸到一楼,在餐厅后面找到那扇虚掩的门 —— 推开门的瞬间,她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这哪里是厨房?分明是间银白色的实验室!嵌入式冰箱像面冰墙,各种闪着金属光泽的厨具摆得整齐,干净得连一点油烟味都没有。
顾不上惊叹,她径直冲向冰箱。拉开厚重的门时,冷气扑面而来,里面的食材琳琅满目 —— 新鲜的铁棍山药、密封的小米、干红枣、莲子、百合,比她前世太傅府的食材库还丰富。她笨拙地用水果刀给红枣去核,山药切成小块,动作生疏却认真,指甲缝里沾了山药的黏液,黏糊糊的。
找到深底汤锅时,她松了口气,可面对那些嵌在台面下的灶眼,又犯了难。试探着拧动旋钮,“嘀” 的一声轻响后,幽蓝色的火舌突然从台面下窜出来,吓得她后退半步,差点撞翻旁边的料理碗。这 “妖火” 没有柴禾,没有炉膛,却烧得旺,让她想起前世祭祀时的圣火,既好奇又忌惮。
小心翼翼把汤锅放上去,盖上锅盖时,指腹碰到滚烫的锅沿,疼得她缩回手。搬来高脚凳坐在对面,她盯着汤锅,像守护着稀世珍宝。窗外的墨蓝渐渐褪成灰白,汤锅里传来 “咕嘟” 声,白色的水汽从锅盖缝里钻出来,带着谷物的清香、红枣的甜和山药的润,慢慢填满了冰冷的厨房。
这香气像只温软的手,轻轻揉着她紧绷的神经。一夜未眠的疲惫涌上来,她趴在岛台上,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可就在快要睡着时,一道冰冷的男声突然砸过来,像冰粒滚过瓷盘:“你在做什么?”
苏婉清猛地弹起来,睡意瞬间消失。抬头就看见沈砚舟倚在厨房门口,穿一身纯黑丝质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墨黑的短发有些乱,刚睡醒的沙哑还挂在语气里,双手环在胸前,眼神像寒潭,死死盯着她和那口汤锅。
“我… 我只是熬点粥…” 她的声音发颤,下意识想挡住汤锅,手却僵在半空。
沈砚舟迈开长腿走进来,睡袍下摆扫过地面,带来无声的压迫。他走到岛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口冒热气的锅,嘴角勾出一抹冷弧:“凌晨四点,用我的食材,在我的厨房熬粥?” 他微微倾身,鼻尖快碰到锅盖,那股混合着药膳香的热气钻进鼻腔时,他的动作顿了顿。
就在这时,“咕噜噜 ——”
苏婉清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响亮得在寂静的厨房里回荡。她的脸瞬间红得滴血,双手死死捂住肚子,头埋得快碰到台面,耳根烫得能煎蛋。
沈砚舟直起身,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耳根和颤抖的肩膀上,又扫过那锅冒着热气的粥。他眼中的冰冷和嘲讽,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极短暂地晃了晃,凝住了一瞬 —— 这女人慌慌张张熬的粥,闻起来竟意外的暖,连她此刻窘迫的样子,都和之前装疯卖傻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那锅粥,眼神深了几分。苏婉清埋着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却没了之前的寒意,多了点她看不懂的沉。这沉默比呵斥更让她心慌 —— 他会让她把粥倒掉,还是… 会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