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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孟小苒
今年是一九九四年
庄稼还没播种完
煤油灯还微微亮着
妻子提醒我
屋子还在漏水
明天我要去邻居家
再找人帮帮忙
修一修瓦片房子
妻子挺着大肚子
用洗脸盆接着从屋顶漏下来的雨
拖鞋都已经穿了底
狭小的家里没有雨衣
也没有多余的钱买两套像样的厨具
一九九五年
孩子出了世
庄稼还没收割完
女儿熟睡在怀里
笑得那么甜美
今晚的露天战争片
没有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
明天哪家亲戚要送礼
我还要去邻居家
再借一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
玉米糊糊不肯吃
穿着妻子缝补过的上衣
揪着痛不知要去哪里
蹲在田埂边上
狠狠地给了自己两拳
撕心裂肺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二零零六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那年迈的老母亲
在去年收麦子的季节
离开了人间
小儿子整天穿着校服
跑进了校园
可他一直很瘦小
读书读了三年都坐第一排
我想了想未来
微微一笑
我再熬二十年
那时儿子已是
真正的男子汉
他会有个彼此相爱的姑娘
和他努力有了房
但愿他们
不要活得如此的艰难
二零一七年
女儿不再扎小辫子
儿子早已年过十八
可是他们好像有了心事
瘦了一大圈
我已老成一堆旧报纸
妻子瘦得像只佝偻的猴子
我不希望
两个孩子的身上有我的影子
我倒是真心地希望
他们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永不言败的自己
二零一八年
早已没有老房子
走在阳光下的微风中
自己已经老得像一个歪斜的影子
看着脚下走过的足迹
想着几场大雨后
就要抹去了痕迹
这片土地曾让我泪流不止
我知道
它还埋葬了我所有的
心酸的往事
时隔二十多年
我在床垫下发现了这个秘密
翻开这本泛黄的旧册子
看着父亲写下的散文诗
用青春写下的散文诗
记录着
他的一辈子
一辈子
